端起那只四色翡翠碗,駟惠著了魔似的吃完了早餐。接著,她又著了魔似的換上了那件淡綠色的裙子,撇下所有隨從侍女匆匆出了皇宮。
坐上馬車直接讓車夫駕到七里巷去,她要趕一個性命攸關的約見。車前車后都沒有帶侍衛和儀仗,她必須秘密赴約,絕對不能讓第三者知道那里。
穿過寂靜冷清的幾條街道,馬車很快就到了一家婦女兒童用品店。車還未停穩,她就急忙鉆出車廂。交代車夫在拐彎的一處黃樹下等候,她就像只兔子一樣飛快地跑進了店里。
店主正在忙著做一個生意,看到她進來只是微笑著動了動眼珠子,示意她進里屋。她自然不會跟店主客氣,抬著頭旁若無人地快步走了進去。她不是第一次走進這家店鋪,后面的路線根本不需要向導,熟門熟路地單獨行動最好不過。
進了里屋后,又出了一道木門,走進一條長長的廊道。光線越走越暗,大約走了兩百多步的時候就有燈籠亮在兩側。順著燈籠的指引,她走進了一個幽暗的地洞。昏黃的燈光把地洞粉飾得十分神秘,仿佛遠處的盡頭有一個離奇的世界。
第一次走進這條地洞時,她的心跳聲似乎在洞里回響,背上的冷汗也不斷往外冒。現在也記不清是第幾次了,但她依然心有余悸。不是因為這地洞的恐懼,而是她女兒的性命與這里緊密相連。她必須放下所有的皇后姿態,也隱藏掉所有恐懼和不安,假裝心平氣和地走到洞底。
曲曲折折地走過昏黃的燈光隧道,就進入了綠瑩瑩的花園。地上是木板鋪的路面,兩旁有高高矮矮的植物,在綠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深淺斑駁的鬼魅色彩氛圍。她的心還是有些緊張,不明處斷斷續續傳來奇怪的蟲鳴鳥叫聲,每一聲都在挑釁她的反恐懼心理。
她手心捏著汗水,終于走到了個發著綠光的覆碗狀涼亭下面。抬頭看了看崎嶇突兀的洞壁,她猜想,那個魔頭是從左邊的黑洞里出來,還是右邊的那個透著黃光的小門?根據前幾次經驗,如果是從黑洞出來,情況可能不妙;如果從黃門出來,則事情還有轉機。
突然,一陣大笑聲在洞里環繞,分不清是從黑洞還是黃門傳出的。她自作鎮定地轉過身,看著萬綠叢中的那一門黃光,希望這瘆人的笑聲是從那里出來的。
不一會兒,黃門中慢慢走出一個身穿黃色鳳袍,灰白的堆云發髻上插著鳳釵的大臉老女人。她的手心開始停止出汗,整個身心也都放松了,急忙問:“請問你是?”
老女人走近亭子,笑著說:“駟惠,皇后,哈哈……我是武媚娘,魔王派我來警告你,你報的信不準。”
“怎么會不準?穆偃國王的棺槨是進入了我的穆青國呀。”她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哈哈,天意弄人。”武媚娘對著洞頂說。
“怎么了?”她又有點緊張了起來,按照上次談的條件,魔王是否毀約了?“你們把我的女兒怎么樣了?”
“你還好意思問?”武媚娘回過眼睛盯著她,表情有些夸張起來,“為了劫持那個游衷的尸體,我們魔族的另一個魔頭,就是你以前見到的賈南風,帶的一幫魔兵魔將都被他們打傷了。魔王很生氣。你這個不實誠的皇后!”
她心里暗自高興,沒想到躺著等死九年的游衷居然能把他們打敗,這以后除了道城那幫不聽話的術士之外,就多了一個對抗魔族的勁敵了。但是,她不能在這個魔頭面前露出一點點的喜悅心理,只好怏怏地說:“怎么會這樣?穆偃國的侍衛這么厲害?”
“哈哈,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涂?”武媚娘逼近了兩步,眼睛發出黃綠色的兇光,“那個游衷根本就沒死!突然從棺材里爬出來,用奇怪的法術打傷了賈南風他們。”
“沒死……怎么會?都躺了九年,還突然從棺材里爬出來?難道是詐尸?”
“具體的我也沒看見。我這次來也不想為難你,畢竟他們打傷了賈南風,我在魔族的地位就上升了。所以,我今天高興。但是,你必須想方設法把游衷搞定!要不然,他成了魔族的大患,你女兒離成魔就不遠了!”
“我女兒怎么樣?她在哪里?”
“你暫時放心,她該干嘛還是干嘛,只是會多做幾個夢。魔王念你前幾次配合不錯,我呢又給你解釋了,說這游衷是個意外,所以這次就不懲罰你了。不過,你得盡快完成魔王指令。”
“那……那我有什么辦法呢?”
“哈哈,這就不是我的事了。你走吧,我也要回去復命。記住,盡快!不然,不光是你女兒有事,你的兒子和穆青國的童男童女都會有事。”
“那我告辭了。”
“不送!”
她立馬轉身往綠光長洞返回,腳步邁得很大,踩得木地板咚咚響。她要盡快逃離這個鬼地方,最好盡早擺脫魔族的控制。眼下的這個事兒對她來說也是好事,只要讓游衷來了七穆都,就可以保她兒女周全。至于這個游衷,既然能打敗那個丑惡的賈南風,說不定能消滅魔族。
出了綠光區,就進了昏黃的燈籠下,她很快就出了這個婦女兒童用品店。一身輕松地放慢腳步走過那個拐彎,她便快得像只老鼠一樣鉆進馬車里。
沒多久,馬車就停在了皇宮前的七根龍柱下面,她優雅地下到白色石頭地面上。她抬頭看看天空,發現太陽已經東斜,沒想到在洞里的時間過得這么快。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宮前廣場上空蕩蕩的,沒什么人走過。
她一邊抬步上臺階進宮,一邊看著風景。今天的天色特別漂亮,頭頂上是黃得發白的天空,西邊的紅月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粉紅色影子。往日感覺森嚴的皇宮也多了幾分親切感,朱紅色的宮墻在黃光的照射下,呈現出的橘紅色特別可愛。宮墻邊的樹木顫動著嫩黃的葉子,看一眼就讓人打起十分的精神。
在馬車上的時候,她就有了一個主意。現在,她要輕輕松松回到她的鴉雀殿,好好地沐浴一番,晚上跟皇帝印錢來一次夫妻慶祝。事情到了今天這一步,或許就是轉機了。
鴉雀殿位于后宮的最中心,她邁著輕快的步子,忽略所有宮人的拜禮,像鳥雀一樣飛快地進了殿內。進門就一句話:“我要沐浴!”
沐浴房就設在寢殿的內側,是她用來放松身心的私密場所。不大一會兒,就有宮女來報告溫泉水已經放好。她照舊讓宮女放下幃簾后在殿外待命,她一邊走一邊脫下裙裝,拔掉金釵鳳冠,披頭散發光著身子坐進了浴桶中。當玫瑰花、桃花、菊花等花瓣漂浮在水面上的時候,她喊來了沐浴侍者。
不一會兒,她的腦海中立即出現一個畫面:身高八尺的青年男侍,走過幃簾時就脫下了一身青綢黃花邊襟大衣,只留下一件白色疊腰大褲衩。他那銀色發冠下的長發隨著步伐在兩肩晃動,長著標準濃眉和魚形眼的瓜子臉白里透紅。他抬頭挺胸,大鼻頭掠過帷幔的邊緣,雙弓薄嘴唇抿得很緊。
她閉著眼睛,聽到他那局促的腳步聲,說:“駒兒,這么久了還緊張啊?”
“不,不是,姑姑。”駟駒回話時已經靠近了浴桶,他顫抖著手拿起舀子,開始為她洗頭。
她依舊閉著眼睛,只用耳朵聽,用皮膚感觸。換成別人,她肯定不敢閉眼。這是她的親侄子,才十八歲的小伙子,心地還是很單純。
他十三歲加冠成年時,她就從哥哥的穆夏國把他要了過來。一方面是鍛煉鍛煉小伙子的心智,另一方面是讓他熟悉皇宮事務,再就這侄子是最好的質子。七穆帝國皇宮需要穆夏國這個大金庫,有侄子在,她就不愁金子不來。
她是穆夏國的長郡主,嫁到了穆青國當上王妃,又做了七穆帝國的皇后。她認為,穆夏國有她的資產,她走到哪里都要從穆夏國運來金錢以做開銷。也是因為五年前穆夏國都拖欠,她才動了這個侄子的心思。
但這不愧為一個好辦法。拋開王國與資產不說,單論這駟駒侄子侍候她沐浴。不僅有極大的安全感,還能幫她找到豆蔻年華時春心蕩漾的快感。她已經三十歲了,雖然是四個孩子的娘,但是身體保養得很滋潤,一點也不比二十歲時侯差。
每次,當駟駒拿著浴巾顫抖地碰到她的肌膚時,她就感覺全身一陣陣的酥軟,那種滋味十分讓人陶醉。而看到他那局促緊張的樣子,她就感覺自己回到了十幾年被誰觸動芳心的時刻。等到從浴桶里起來,躺在玉床上搓背時,她就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飄到了齊天山,糊里糊涂地做了一回快活神仙。
特別是,仰面朝天搓鹽泥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臉一陣陣發燙,胸口的那塊布越繃越緊。很有幾次她都想自己扯下胯部的那塊布,底下濕濕的,早已分不清是浴桶帶上來的水,還是什么水。但是,她終究沒有掀開這層紗布。姑姑和侄子怎能越過那道界線?她只是在鍛煉侄子的膽識和自制力,讓他經得起女人的考驗。同時,她也享受享受這種青春的美妙。最重要的,還是這個感覺。
而到最后的熱石療背時,她從玉床的頭部缺口處看到小伙子濕濕的襠部,立馬暈了過去。這感覺比他那顫抖的手碰到肌膚上的味道好上一千倍,一萬倍。
當她從沐浴間醒過來時,粉紅色的夜晚已經降臨。起身披了層薄紗,她就從無人的帷幔之間飄到寢殿的大床上。稍事歇息,才喊宮女送飯菜進來。起來在圓桌上喝點小酒,等候印錢歸來,辦正事。
飯菜撤下不久,同樣一身酒氣的印錢就進屋了。今夜所有宮女嬪妃都要關上屋門,印錢只能到她這里來。這是規矩,只要她長時間沐浴,其他女人就不得迎接皇帝進門。否則,下一個去死的就是那個找死的女人。
印錢照樣黑著熊貓眼,胡子拉碴的臉蛋已經被酒氣沖得通紅。嫁給他這么多年了,她也習慣了這張臉。兩個銅錢大的紫紅胎痣不偏不斜地長在他兩只眼睛上,不能不說是奇人。也正是這奇人,讓她做了王妃,又做了皇后。有這份榮光也就夠了,至于那熊貓眼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跟常人也沒什么區別。
當印錢急匆匆地去吹燈時,她止住了他,叫他先過來躺一會兒,有事兒要商量。印錢就轉身撲到床上,她往邊上一滾,說:“別急,說完事兒再做!”
印錢眨巴著熊貓眼,莫名奇妙地問:“咋了?今天見到鬼了?還要先說事兒……”
她伸出一只手擋住印錢的嘴臉,說:“聽說,你的好哥們游衷活過來了。”
印錢嘴巴往后一挪,說:“哈哈,你的消息這么靈通,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
“兄弟死而復生,你高興嗎?”她輕輕拉了拉印錢的耳朵,“你身為七穆帝國的皇帝,不去祝賀祝賀諸侯王?”
“那是當然!”印錢的眼睛瞇成兩塊藥膏,從她手里掙開耳朵,“只是我不能一個人去呀,這滿朝文武最近都不上朝了。”
“為啥呢?”她猛地坐了起來。
印錢支起胳膊撐著暈乎乎的腦袋,眼光移到窗欞上,說:“還能為啥,前丞相奇奇怪怪地死了,大家都怕唄。”
“那些沒用的家伙!”她對著一盞油燈大罵一聲,便低下頭問,“那……麥谷那邊的瘋女人還活著?”
“嗨,這下知道她的厲害了,”印錢晃了晃腦袋,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劃著,“把七穆都的糧路都斷了,過不了一年咱們都得餓死。”
她按下印錢的手,笑著說:“那還有時間,游衷不是她姐夫嗎?你去看望游衷,順便把他請到七穆都來,那瘋女人肯定不會把她姐夫也餓死。”
印錢猛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兩只熊貓眼一開一合,巴掌輕拍在她的大腿上,大笑著說:“哎呀,我怎么沒想到呢?還是我這個皇后聰明!”
“計劃去?”她盯著熊貓眼問。
“你陪我一起去!”
“可以,不過,現在不是時機。游衷現在可能還在東關,回到穆偃國都偃城至少個把兩個月。”
“那行,咱們先來祝賀祝賀!”
“你去把燈吹了,我不想看著你的眼睛。”
……
黑燈瞎火中,她的心情依然滿滿的。今天算是很成功,不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而且從白天到晚上到感覺都十分美好。她沒有在印錢的推拉之下醉過去,她心里盤算著見到游衷和把他請到七穆都來之后的各種可能。畢竟,游衷的諸侯國是最有實力的,他的家族也十分龐大,兒女都有八個,姻親都有三處,整個七國他游衷占了一大半的關系。
對于這么強的兄弟,印錢可以放心,但她駟惠卻得多長個心眼。而且,她女兒還在魔族的控制之下,要是能拿游衷的兒女去替換,事情就非常完美了。只是,這個游衷既然能打敗綠魔,她駟惠要對付他也不是容易事。當然,她有她的優勢和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