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也看到了兩個人,保持的不遠不近的前后距離行來,然后他笑,很溫和的笑。
那走在略微前面的是一個少年,約摸十七八歲,身著一襲紅狐皮的獸衣,腰束麻質革帶,腳蹬一雙黑色的皮靴,背后負一把長弓。后面一點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四十來歲的樣子,穿著一身蒼青色的衣裳,提著一個小包裹,顯得幾分狼狽疲乏。
聽到呼喚,中年男子立馬抬頭,驟然眼睛一亮,“阿雪!”
她此刻不顧一切奔跑著,最后終于撲進了中年男人懷里。
“爹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好不容易在了無人煙的荒漠與父親重逢,禁不住又哭了。那個時候的她年紀小總是很愛哭,與如今的自己一點也不一樣。依然記得那次重逢的喜悅,對方是鑄劍堂的堂主---聆云,也是從小到大最疼她的,以及對她最嚴格的人,她差點就失去了至親。大難重逢,歡喜又后怕的心情難以用只言片語描述。
而那個時候的她其實是叫嫣然雪,并非如今的聆劍意。嫣然雪是隨母親的姓,而聆劍意是后來她父親請鬼鑄先生給她改的,改名后,她也從此一直以男子身份出沒。
聆云摸摸她的頭,慈愛道:“怎么會呢,爹爹怎么會舍得阿雪。倒是阿雪,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中年男人蹲身,板正她小小的身體,開始認真打量。
然后蹙眉道:“臉有些花,好像還瘦了。”
嫣然雪推開父親,擦了擦臉,結果把沙土跟眼淚都擦到了一起,反而臉更花了,她氣呼呼道:“哪有瘦了?才幾個時辰而已,爹爹又逗阿雪了。”
聆云也不與孩子辯駁什么,只是嘴邊噙著淺淺笑意,那是一種劫后重逢的喜悅與疼惜的笑,他伸手重新擦了一遍嫣然雪花了的臉頰,這才好看點,“只要我的小阿雪沒事,一切都無所謂,以后再也不帶你來這兇險的北漠。”
“爹爹……”她眼里淚花點點。爹爹心里是特別特別疼她的,有這么一個父親她感覺好幸福,幸好她爹爹沒有出事。
忙于沉浸父女重逢的喜悅,聆云終是才想起什么似的起身介紹:“對了,阿雪,這位是救我的少年英雄,名叫赤競無爭!”
然后又對著赤競無爭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嫣然雪。”
嫣然雪看向赤競無爭,鄭重道:“謝謝你,救了我爹爹。”
赤競無爭:“不客氣。”
少年長相很是俊美,一雙很好看的丹鳳眼,很是深邃迷人,睫毛也很長,眉目間隱含女性的陰柔,語氣平和卻有一股莫名的冷意,這是嫣然雪當時的感覺。
“對了,我也有人要感謝。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經被長蟲吃了。”當嫣然雪說著回頭再顧時,剛才那卻早已沒有青年男子的身影了,只有荒原上的風聲夾帶細沙纏繞飛舞。
聆云也順著嫣然雪回頭的地方看去:“方才那里確實有戴斗笠的人。那個人就是救你的人嗎?”
嫣然雪落寞:“是的,爹爹,可是他走了,我還不知道他姓名……”
說著,她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披風,在這樣多風的荒原上很溫暖,很溫暖,可是她的心卻莫名失落惆悵,她也不懂為何失落。她只知道當時心里悶悶的,不開心。
聆云看向自己女兒,溫聲安慰:“阿雪,有緣會再見的。”
記憶快到如流水浮光般到此結束,仿佛遙遠,卻依然清晰無比。
鳳拂櫻見聆劍意不說話,卻一直看著自己,不免覺得奇怪,又問:“閣下,為什么一直這樣看我?莫非我們真的見過?”
靈瑤在一旁打量著兩人,她也覺得聆劍意這會很奇怪。
聆劍意否認,平平道:“沒有!我們沒有見過!只是你額間的黑玉我覺得很特別。是輔命玉麼?”
鳳拂櫻深褐色的眸底一絲微詫不經意閃過:“……你知道輔命玉?”
聆劍意:“輔命玉,乃創建夢華王朝的東凌君所遺留之物,據我所知,此物世上僅存一顆,用途除了觀賞,便是輔命,所謂輔命是輔一些身體情況有別于常人的人。所以有其局限性,一般人不能戴。而作為開創夢華王朝的君主之物,一般人更得不到。能戴此物,可見身份除高貴外有多特殊。”
夢華王朝,即整個東陸最早的朝代命為夢華。
鳳拂櫻:“也是托先輩的福。與東凌君交好,得其饋贈。”
聆劍意:“所以,你的壽命只能到而立之年麼?”
若是普通人聽人這么直言不諱的問自己基本早就冒火了。
然而鳳拂櫻卻一如既往的笑答:“生命長與短,有時候并沒那么重要。空有長度若無厚度,又算什么呢?如同一個人徒有其表,而心內無知,何其悲哀。”
聆劍意聽了這話,心底深處卻莫名被刺痛般,知道以及親自得到印證,感覺是不同的。薄命之人親口承認自己宿命,也許對自己是種坦然,可對此刻再見心中人的嫣然雪是種殘忍。
也許是舊傷未愈合,也許是對方的話讓她黯然神傷,她下意識捂了捂胸口,身子微微踉蹌著后退了些。
鳳拂櫻上前,伸手想要攙扶:“閣下怎么了?”
聆劍意用劍擋開對方的手,淡漠道:“我無事,多謝了。”
鳳拂櫻卻也不在意,道:“看你面色,應該是落下了沉傷,平時多加注意。”
聆劍意蹙眉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眼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情緒。
“……”鳳拂櫻竟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因為對于初次見面的聆劍意卻對一番好意的自己這么排斥或者是厭惡的感覺心里十分不解,至少在他看來是對方初次見面是比較討厭他的。
聆劍意對靈瑤道:“我們走吧!”
靈瑤點頭,跟聆劍意走時,不忘多看了一眼鳳拂櫻。
滿眼的惋惜之色,心里悶悶道:好可憐的美男子……
聆劍意一直走,一直走,她要去城南方向,城中心,還是太惹人注目,但無論怎么走心口被刺痛的感覺依然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要一想到那個荒原救她給她披披風的溫和男子,一想到鳳拂櫻就是他,所謂的天樞閣主,這個薄命的男子,一直傳言家族是被詛咒。凡是有資格接掌天樞閣的男子一律活不過三十歲……
“兄長?你沒事吧。”靈瑤知道對方不喜歡被人知道真實性別,所以也就尊重對方叫她兄長。
聆劍意沒有回答,只是道:“劍呢?什么時候給我。”
“我還餓著呢。”靈瑤理直氣壯的答,有著少女的任性。
聆劍意從懷里掏出一個饅頭,丟給了她,“這是剛才買來剩下的,將就著吃吧。”
靈瑤下意識接在手里,等看清了是什么時,卻萬分嫌棄的說道:“我不吃這個,我不喜歡,我要吃烤肉。”
聆劍意:“別太挑剔,有的吃就不錯了。再這么難伺候,我就把你賣了。賣到逐月樓去,然后等你求我贖你出來。”
靈瑤聽了、立馬閉嘴。她聽說過逐月樓是做什么的,好歹也出來這么久,如果連逐月樓都不知道,也未免沒見識。
逐月樓是一所風月場所,即成年有點姿色的女子陪客的地方。她可不想被賣去這種地方。
再說了,聆劍意的武學那么高,又這么說一是一的,真要賣,估計她也沒地方逃。
聆劍意:“說吧,劍在哪里?”
靈瑤很不情愿的吃著饅頭,支支吾吾半天:“我……我……”
聆劍意繼續在前面走著,頭也不回的問道:“你,你什么。”
靈瑤此刻卻感到頭暈,用手敲敲自己腦袋:“我……”
聆劍意不耐煩了,立馬回頭,卻驚見靈瑤整個人向地上倒去!
聆劍意連忙扶住即將倒地的靈瑤,順手探測對方脈博,跳動微弱,證明活著,于是她試圖喚醒對方:“你怎么了?!醒醒!”
奈何無論怎么喚,靈瑤沒有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