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草木繁盛之地,老天師剛踏進這片區域,便刮起了大風,吹的無數葉子嘩嘩作響,本應該是樹木凋零之際,這里卻一反常態,樹葉綠油油鋪滿樹冠,為秋天凄涼之景添了一絲生機與活力。
樹下少年的身影越發單薄,他單手扶樹,抬頭望天,一樹一人說不出的和諧,他說,“靈壽,我要走了,此次是來道別,世上,久違的離別,才能有期待的重逢,這是你告訴我的。”
古有神木,名靈壽,誕于未知之年,參天蔽日,傳聞其知千年密事。
大樹的樹葉嘩嘩的往下落,樹葉抖動的聲音不絕于耳,像人一般在抽泣的樣子,讓曲秋亭不由連忙多撫摸了幾下樹身,可能是撫摸的安慰起了效果,樹葉不落了,反而樹根處冒出一根芽,慢慢長大,長出翠綠的葉子褐色的樹枝,隨后便啪的掉落在曲秋亭手心。
曲秋亭哭笑不得的看著手中的小靈壽,靈壽還是如此,不喜歡離別,可又不斷的離別,一定……很難過吧。
靈壽是很難過,他只告訴他有離別才會有重逢,可有太多人的離別便是永絕,比如,那位偶遇的神明大人,最初,這位神明大人只是路過,他小心翼翼裝成一顆普通的樹,可惜走了的人,沒走兩步又倒了回來,沒辦法,她真的快被葉子給埋了,雨都下不了這么密集,她甩掉頭上厚厚的葉子,摸著腦袋,“又沒大風,這棵樹的葉子怎么都快落沒了?”
隨后,她無奈的走到樹下,猛的踢了它一腳,“喂!再掉葉子,你都要禿了!”
結果是它掉的更猛了……
隨后就看到那個神明大人一邊甩著頭上的落葉,一邊嘟嘟囔囔的走了。
再見,就是冬去春來的又一年,好不容易長齊的葉子,又落了一半,可這次她沒走,待了三天三夜,直到,他實在沒葉子可落了,她才開口說話,“今年有長進呦。”起碼沒全禿,然后就又走了。
她就是個這么讓人摸不到頭腦的人,說她不像壞人,可看他的眼神如同烈火,那定是有所圖的眼神,但它就是棵樹,沒得財,沒得貌,都沒得嘴油嘴滑舌,能圖它啥呢?
就是這么個神明,讓他等了一年又一年,雨幕中,隔了萬里,它一眼便認出了那是誰,她背靠著樹,擰去了袖子上的水,“我就是來避雨的。”
樹葉不落了,反而緊緊縮在一起,團團遮住了天。
記不得多少年了,她摸著大樹,夸贊道:“你可真是根好木頭,為啥只落葉子,不落樹枝?”它那時才明白,她圖什么!她圖它身子,圖它一身的木頭。
它是樹,再怕也跑不了,它一緊張一恐懼一咬牙……它禿了,而樹下幾乎被埋的身影,依舊抱著樹身不撒手,嘴里還念叨著,“這么好的木頭,不砍了做把劍真是可惜了……”
一聽要砍了它做把劍,它更怕了,只聽啪的一聲,一根樹枝重重落了地,它瞬間差點魂飛魄散,它現在不光落葉子了,都下樹枝了……
出乎意料的神明松開了手,反而眼睛冒光的撲向了那根掉落的粗壯樹枝,明明那么瘦弱的女子,卻能把樹枝顛在手上毫不費力,就如同她說的,“我可是神明,美麗而強大!”
她抱著樹枝,“我的!我的!”然后轉身叉腰,“這可不是我砍的,是你送給我的!”然后就開開心心拖著樹枝走了。
它欲哭無淚,不用想都知道那根樹枝會經歷什么!一定是被做成木劍了……
她走之前還拍了拍胸口,“收了你送的禮物,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靈壽當時恨不得拔出根,在地面蹦上三蹦表達自己的憤怒,明明是他的東西,怎么說的好似是它欠她的!
不過,朋友……以前對它而言實在奢求,現在,他有了一位壽命可能比他還無邊的朋友,一位……神明大人……
諾大的地方,彎彎迎風跑了過來,黛紫色的衣服被風吹的鼓起,烏黑的長發揚起露出了潔白的額頭,像一只自由飛舞的蝴蝶一般圍繞著靈壽,很快一根綠色的藤蔓追逐著女孩,女孩的笑容蕩了一圈又一圈,甚至讓曲秋亭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彎彎躲在了曲秋亭的身后來逃避靈壽的藤蔓,一人一樹打打鬧鬧,在此時,她看到了遠處的身影,不由叫出聲,“大師父……”
嚴不笑望著自己弟子的眼睛,那里隱藏著暗紅,這算是用了碧羅珠的副作用,“靈壽的話,永遠都比我管用,曲秋亭,前路無盡,后路臨頭,你可是靈壽選中的人,就算是從頭開始,也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的,曲秋亭是靈壽選中入天師府的,如此多的孩子,曲秋亭雖然天資最好,可,他需要的,天師府最最需要的不是天賦而已,幼年的曲秋亭無意闖到了“中至”這個屬于天師府的禁地,這里的禁止并非天師府而下,而是由靈壽自設。
靈壽至今還記得當初小小身影的曲秋亭少年老成,皺著眉頭聽著樹在唱著:“火為影,枝為劍,青衣灑爽,一舞驚天。”
很久以后,曲秋亭養在他膝下才知道,他不是無意闖了進去,而是聽到了靈壽的聲音,他可聽萬物之聲,靈壽嘖嘖出奇,最后不過感嘆了一句,“能聽萬物之聲,定有容萬物之心,來聽聽我的故事吧,很有趣,很長,千年的聲音,由我來講給你聽。”
曲秋亭這時伸出手,綠色的藤蔓纏繞他的手腕,開出美麗碩大的花朵,他摘下一朵花遞給彎彎,七歲的女孩子最愛這些花花草草,拿著花就跑開了。
“師父,給。”曲秋亭遞過花,老頭子居然很順手的借了過去,然后曲秋亭又遞上了一個戒指,黑色的古銅,黑壓壓的顏色,帶著時間的痕跡,老天師先是一錯愕,然后才接了過來,良久曲秋亭才道,“我記得師父教我的,劍應該永遠對準敵人,只是白清渠……是故人之女!那人師父同樣認識。”
只此一句,便讓老天師坐實了心中所想,“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兒步了她的前塵,怕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原是別人妾,獻笑君王側
“曲秋亭,你的劍就留在天師府吧?”
碧羅珠在嚴不笑手中化為灰燼,云珠子焦急看著搖光,他的臉多了幾分血色,不再蒼白,只是還未醒。
嚴不笑搖頭,果然比起碧羅珠里真正留下的神力,白清渠重新注入的力量太過淡薄,可這卻是一個魅全部的力量。
這便是他讓白清渠答應的事,她沒有絲毫猶豫就放棄了自己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