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迷鎮醒過來,穿戴好了,一打開房門,就看見洛美安坐在旁邊。“早啊,迷師父。”洛美安說。
“早。你吃早飯了沒有嗎?”迷鎮說。
“沒有。”洛美安說。
“我去看看阿孜做好飯了沒有。”迷鎮說著往前走。洛美安站起來,跟過去。迷鎮走進伙房里,洛美安也進去。迷孜正在烙糍粑,那焦香味彌漫著整個伙房。
“有沒有做好的,給水姑娘來兩塊。”迷鎮說。
“好了好了,就拿給她。”迷孜找來兩片葵葉子,包了兩個給洛美安。
“師父,還有烙好的,您要不要。”迷孜說。
“要。”迷鎮說。
迷鎮拿了一個,走飯桌邊坐下,洛美安也坐旁邊。“阿孜做的糍粑就是好吃,你有沒有覺得很好吃。”迷鎮說。
“好吃,很好吃。”洛美安一邊吃一邊說。
迷鎮吃完了,起身回房間,洛美安也跟上,迷鎮覺得不對勁,問:“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嗎?”
“我已經決定一直跟著你,直到你告訴我出口在那里。”洛美安說。
“哦。”迷鎮看著她,然后進了房間,合上門。洛美安又坐在那里,吃著糍粑。
過了許久,迷鎮出來,洛美安又跟著他。迷鎮說:“只要你留下來,跟著我都是沒有問題的。”
這時迷譚迷曦迷夔都出來了,迷孜把糍粑都裝在盤子里,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吃。迷鎮給洛美安拿了兩個。迷鎮說:“水姑娘今后和我們住在一起了,你們都介紹自己,讓水姑娘認識。”
“我叫洛美安。”洛美安說。
“嗯,水姑娘叫洛美安,輪到你們了。”迷鎮說。這時洛美安看了迷鎮一眼。
“我,迷孜,大徒弟。管做飯的。”迷孜說。
“我,迷譚,二徒弟,砍柴的。”迷譚說,
“我,迷曦,三徒弟,種田的。”迷譚說。
“我,迷夔,四徒弟,也是種田的。”迷夔說。
“水姑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誰需要幫忙就幫誰。”迷鎮說。
吃了一會,迷鎮說:“今天我們要在下面修一個澡房,等下我們去看看怎么蓋。”
“好啊。”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說。
飯后,他們一起來到下面,討論怎么蓋,討論了不久,決定墻下部壘石頭,上部披上茅草,頂部也鋪上茅草。“就這樣決定了,我去山上砍槲樹割茅草,你們負責把坑挖好,把竹子砍好劈好,找一些大點的石頭搬過來。”
“師父,你就自己去砍樹嗎?”他們問。
“我有助手。”迷鎮指指洛美安。
迷鎮拿一把刀,到溪邊磨。“你要跟著我,就得幫我一起砍樹哦。”迷鎮說。
“砍就砍啊。”洛美安說。
迷鎮沿著一條小路往上爬,洛美安跟在后面。他們來到懸崖上,懸崖就在后溪上面。迷鎮尋找著最合適的樹,把樹砍倒,把枝條劈掉,然后一起拖到懸崖邊,推了下去。他們又去其他地方找茅草,捆成幾大捆,又背到懸崖邊推下去。
“累了吧,休息一會,我們就下去,把樹拖回去。”迷鎮說。洛美安坐在一塊巖石上,說:“還行吧,以前爬山涉水更累。”
迷孜他們已經把該干的干了,便到溪里游泳嬉戲。迷鎮回來了,咳了兩聲,說:“你們注意點,有姑娘在。”
他們趕緊從水里出來,笑3嘻嘻地披上外衣。然后他們一起把樹干砍好,立上,磊上石頭,排上竹竿,茅草用竹片編好,鋪上,掛好,很快就蓋好了。晌午,迷孜迷夔回去做飯了,迷鎮等人砍來幾條竹子,掏空,從高處接上水,讓水一直流到澡房里。
飯后,迷鎮要回房間休息,可是洛美安還跟著他。“水姑娘,我們都要休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迷鎮說。
“出口在哪兒呀?”洛美安問。
迷鎮吸一口氣,說:“你別累了自己,還是回去休息吧。”便緩緩關上了門。迷孜他們看看洛美安,也回各自的房間了。
迷鎮不知什么時候醒過來,推門一看,又看見洛美安,她倚在墻上。迷鎮看她跟著自己,也不方便,于是想做點什么讓她為難,便不再跟著他了,于是他說:“我要去劈柴了。”便拿刀去門口,洛美安也過去。迷鎮一看,那些木頭都劈好了,只好說:“肯定是阿譚劈好的,他太勤勞了。”于是他回到屋里,見了迷孜,就問:“我正閑著,有米要舂嗎?有麥子要磨粉嗎?”
迷孜笑嘻嘻說:“師父今日不一樣了喲!”
迷鎮苦笑一下,說:“別廢話,有沒有幫忙的需要?”
迷孜馬上說:“有,有。”
迷鎮叫洛美安一起把稻谷搬到石舂邊,把稻谷放里面,讓她拿著木杵舂,自己又去弄了石磨,磨麥粉。他要看看米舂的得怎樣了,就讓洛美安去推磨,自己也舂。
不知過了多久,迷孜回來了。他一過來,就興高采烈地說:“今天上山割了一些桂樹皮,發現了不少蘑菇,你看。”說著把籃子遞給迷鎮看。
“確定這些蘑菇沒毒是不是?”迷鎮問。
“肯定啦,你以前都吃過了,你還說好好吃的。”迷孜說。
“是嗎?!”迷鎮說,
迷孜走進伙房,開始準備東西做飯,迷鎮把弄好的米和麥粉拎到伙房的泥缸里。
晚飯時刻,迷譚背了一捆柴回來,放在門口處的柴堆上,迷曦迷夔扛著鋤頭耙子回來。他們六人圍著桌子吃了起來。迷鎮問:“你們今天下午出去有發現異常嗎?”
“沒有。”迷孜邊吃邊說。
“風口洞正常,長洞也正常。”迷譚說。
洛美安一聽,就覺得這些話有些神秘。
迷夔說:“我們看見阿所去田里摘黍棒,郁郁寡歡的樣子。”
迷曦也說:“我們跟她打招呼,她都不理我們。”
“她丈夫被風族人殺死之后,就變成這樣了,你們不要因為她不理你們就嘲笑她,你們要是能幫她走出陰影是最好的。”迷鎮說,
“我們從沒嘲笑過她。”迷曦說。
“師父,要不您去開導她?”迷夔說。
“早開導過了,她沒法釋懷我也沒辦法。那次她去懸崖邊上,說她最愛的人已經死了,最親的人也不在了,活著就是痛苦和煎熬,我安慰開導了一上午,她才答應我好好活著,不會尋短見。”迷鎮說。
“你這開導的效果不佳啊。”迷孜說。
飯后,他們去溪里游泳洗澡,不時從那里傳回嬉戲打鬧聲。
清晨,屋外傳來囀囀的鳥啼聲,迷孜已經在伙房里揉面,火燒得正旺,鍋里的水開始冒泡兒。沒多久,就他把面條煮好了,裝在陶盆里,端到桌子上,然后對著那些房間喊:“起來吃面了,太陽都出來了。”迷孜沒有聽到回應,便把蓋子蓋好,回房里睡了。迷鎮出來,打開蓋子看看,說:“你們給我起床吃面了,早上不要貪床,晚上要早點睡。”
洛美安從房間里出來,迷鎮招呼她過來吃。“迷師父,昨天你們有說什么洞什么洞,那是不是出口啊?”洛美安說,
“都說不能出去了,讓你住下來,你就不要再問我出口了好不好?”迷鎮說。
“你不說的話,我還是要跟著你。”洛美安說。
迷鎮扛了一把鋤頭來到地里,說:“我來翻地,你把翻起來的那些草拿到田埂上丟了。”
“那么多草,剛才怎么不讓我帶耙子過來?”洛美安說。
“我也不知道有這么多草啊。”迷鎮苦笑說。
這時,迷曦迷夔拿著耙子,挑著籮筐過來。迷曦說:“師父,您今天頓悟了?”
“頓悟什么呀,我以前不也經常幫你嘛。”迷鎮說。
洛美安看見了耙子,拿過來用,迷夔趕忙說:“這個活讓我做吧。”
洛美安忙說:“我可以的。”
“這活累,不適合你來做。”迷夔說。
“你們男的怎么有點啰嗦?”迷鎮說。
“我們哪里啰嗦了,我們才說了兩句話。”迷夔反駁道。
洛美安把草裝進籮筐里,要抬田邊去,不料被籮筐突出來的篾條勾了衣服,嘶的一下裂了一道口子。迷鎮放下鋤頭,看看說:“我帶你去找古嬸嬸做兩套衣服。”
他們來到古嬸嬸房前,見門開著,古嬸嬸和阿諾正在里面,他敲門兩下,便走進去。
阿諾看見了迷鎮,興奮地說:“阿鎮哥,你來了呀。”
“是呀,來看你們做衣服。”迷鎮邊說邊走過去瞧瞧看看。
古嬸嬸拉住迷鎮,問:“她是水族人啊?”
“嗯,是。”迷鎮答道,然后說:“古嬸嬸,幫我給她做兩套衣服,做好了再給你送谷子過來。”
“好。”古嬸嬸便拿起布尺過去給洛美安量,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洛美安。”洛美安說。
“好了,我先做一套,做好了給你們送去,看看怎樣再做第二套。”古嬸嬸說。
下午,迷鎮拿了一把刀和繩子出去,往山上走。洛美安跟在后面,問:“你是不是要砍柴呀?”
“當然是了。”迷鎮應道。
“可是,不是阿譚負責砍柴的嗎?”洛美安說。
“本來是的,可是你來了之后,多一個人吃飯了,阿孜要做更多的飯,就要燒更多的柴,就要砍更多的柴。”迷鎮說。
“既然這樣增加了你們的負擔,就告訴我出口吧。”洛美安說。
迷鎮回頭看看洛美安,說:“我還是寧愿你跟著我,沒有自由就沒有自由。”
“怎么就是你沒有自由,我跟著你,我才沒有自由,你還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洛美安說。
“要看誰自由,關鍵是看誰是主動誰是被動。你看我多被動。”迷鎮說。
“你不給我出去,我也是被動啊。”洛美安說。
“嗯,我們都是被動,都沒有自由。”迷鎮說。
又是一天清晨,迷鎮推開門,沒看見洛美安,他走到洛美安房門前,說:“水姑娘,起床了沒有啊,出去了。”
旁邊的迷孜忍不住說:“師父,她在溪邊洗衣服呢。”
迷鎮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便回屋了。
中午,要吃飯了,他們發現洛美安不在,但其他物品還在。“不理她了,吃飯吃飯。”迷鎮說,便吃了起來。
“他會不會又去找出口了?”迷夔說。
“會不會她太絕望去尋短見了?”迷譚說。
迷孜馬上說:“她早上還洗衣服,吃早飯,精神好,怎么會尋短見!”
“要不要現在去找她?”迷曦說。
“不找。”迷鎮說,“她餓了會回來的。要找,也要吃完飯再找。一個人的飯涼了總比所有人的飯涼了好。”
于是他們都吃了起來。
飯后,迷鎮說:“阿孜阿夔,你們去長洞看看,阿譚,你去風口洞看看,阿曦,你去懸崖頂上看看,我就留下來等你們的消息,或者她自己回來了呢。”
迷譚差不多走到那片蘆葦的時候,左右瞧瞧,見附近沒人,于是就往蘆葦邊那個大石頭走去,繞過石頭,便消失不見了,過了沒一會,又出來了,又往四周看看,然后走了。
而此時的洛美安,正躲在一處密叢中,她看迷譚謹慎的樣子,便斷定蘆葦后面就是出口了。她悄悄地走到那里,就在大石頭后面,還是密生的蘆葦,她使勁扒開蘆葦,鉆進去,她扒著扒著,有時前面遇到石壁,有時扒很久還是蘆葦,她很絕望地,無奈繼續扒,突然她看到透過一層蘆葦,外面是光亮的,她以為那個就是外面了,興奮起來,快速鉆過去,穿過了蘆葦,可是她仔細一看,這還是栗山村啊,她只是又回到了原地。她不甘心,又鉆進蘆葦中,可是又是回到原地。她再試,還是一樣的結果。她蹲在地上,抱頭低泣。
“找你好久了,原來你在這里呀?”一個聲音傳過來,是迷鎮的聲音,洛美安不理他,又低著頭。
“找到出口沒有啊?”迷鎮走到洛美安前面,也蹲著。洛美安往一側轉過去。
迷鎮說:“早就叫你不要出去,留下來,安全的很。現在出口擺在你面前,你仍然出不去。同樣,就算是風族人找到這個出口,也不會進得來,我們就是靠著迷術在這里度過一年又一年的。”
洛美安說:“你閉嘴吧,我不想聽你說話了。”
“怎么?哭了?”迷鎮說,“你一定要出去是嗎?”
“當然了。”洛美安低聲說。
“要不這樣吧,你跟我學迷術,學會了,你自己能出去了,我絕不再阻擋你。”迷鎮說。
“你們族術不是不外傳嗎”洛美安說。
“那只是過去,現在形勢不一樣了,而且,這里迷族的事還是我說了算。”迷鎮說。
“你說的,只要我學會了迷術,自己出得去了,你就必定會讓我出去。”洛美安說。
“對,我說的,只要你自己出得去,我一定會讓你出去。”迷鎮說。
“那我什么時候才能學會你的族術?”洛美安問。
“那看你的天賦和忠心了。”迷鎮說。
于是,他們一起回到房子里。
晚飯時,迷鎮跟大家說:“現在我鄭重跟你們說,我已經收水姑娘為徒了,她從此真正跟我們在一起了,我會教她迷術,其他方面你們就互相幫助。”
他們一聽到這些話,立馬炸了,“我們迷術不外傳,你教她迷術就是違反族規族訓了”“你跟長輩們商量過了嗎?他們同意了嗎”“若引火上身,這責任你負擔不起”“我們迷族寧愿家破人亡,忍著滅族之痛,也不曾讓風族得到我們迷術,你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先輩嗎?”“我們迷族幾十年前就與水族不相往來,大家逃難相處一起我們沒意見,但傳授迷術就過分了”……
迷鎮看著他們,沒有說話。洛美安也不好意思,對迷鎮說:“算了吧,我只想出去,也從不想要學會你們迷術,只是,你會讓我出去嗎?”
迷鎮看看他們,說:“我相信自己的決定。我們迷術能不能學會,是有條件的,心若是向內,則法力聚集,心若是向外,法力消碎,風族人帶著邪惡之心過來,他根本就沒想他們是不可能學得會迷術的。為什么我們知道他們是不可能學得會迷術,也不答應,因為只怕日后我們迷族會成為他的傀儡。”
大家都沒有出聲,迷孜突然說:“師父,您真的已經決定收美安為徒?”
“是的。”迷鎮說。
迷孜突然站起來,走進伙房。大家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一臉茫然。他從伙房里,拿出一個小壇子,放在桌子上,說:“師父,既然您收她為徒了,那就來吧,讓美安敬您一杯酒。”說完就往他們碗里倒酒。
洛美安雙手端起酒,向迷鎮跪下,說:“師父,徒弟洛美安敬您。”
“好。”迷鎮亦端起酒回一下,雙方一飲而盡。迷鎮說:“阿洛從此是我的徒弟,大家不分族落,擯棄前嫌,同心協力,為重筑故地巫江努力。還有一事就是,你們不能讓搖族那幾個人知道我們的事,特別是搖因留和他那個侄子。”
“要是我們當初不讓他們跟我們來栗山村就好咯。”迷夔說。
“我覺得第一次遇見他們就不應該讓他們跟我們在一起了。”迷孜說。
“我數數我們跟他們在一起后我們死去的人的比例比他們高好多。”迷譚說。
“對呀,現在還要提防他們,不自由。”迷夔說。
“我們能有什么辦法讓他們離開我們嗎?”迷曦說。
“就目前來說,是沒有比較妥當的方法讓他們離開。當初決定一起抵抗風族,也是迫不得已。那時我父母哥哥被殺,一時沒人當族長帶領大家,暨叔公當頭帶我們,還是被打得很慘重,剛好碰上同樣慘的搖族人,就聚在一起了。如果沒有他們,我們也可能滅絕了。或許行得通的辦法就是我們重新尋找隱秘的地方。”迷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