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南初公主皆一夜無眠，黎明時分灰蒙蒙的天際隱約露出了魚肚白，終于迎來了商路的身影。
商路腹部中了一劍，整張臉一片慘白。
我與南初公主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商路師兄！”
“你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
商路的身手或許不如趙圳那般高深莫測，但絕非泛泛之輩。能讓商路受這么重的傷，昨日商路掩護我和南初公主脫身后，可想而知經歷了怎樣一場惡戰。
到底是何人，要置他們于死地？
我迅速找來一些清水，協助南初公主清理商路身上的傷口。
商路這一劍傷的極深，傷口處發黑，劍上有毒。
若不是商路自身精通醫術，早早封鎖住了血脈，此刻恐怕早已七竅毒發而亡。
“此地不宜久留，南初，你即刻書信一封將情況稟明師傅，我先護送你出城。”
“你的傷......”
“無礙。涼城太危險了，你不能再在此處冒險，我們先出城，再從長計議。”
“........好。”
“把這個一并傳信給師傅。”
商路從懷中掏出裝有不明物體的暗色瓷瓶，遞給南初公主。
轉頭對我道。
“涼城遠非表象看似平靜，似乎有什么人在極力隱瞞不可告人的隱秘。我和南初自踏入涼城的地界，就接二連三不斷有人阻攔，甚至不惜滅我們口。蒼寧姑娘，不知你來涼城，是所謂何事。如果不是有非辦不可的要緊之事，就隨我們一起離開吧。”
商路似乎知道什么，神色凝重。
我心下了然。
魏璟塵手底下那批不人不鬼的“東西”，可不就是商路口中不可告人的隱秘。
“我途徑涼城，并無要事。”
“那就隨我們出城吧。”
商陸似乎很著急，不容我拒絕，當即強撐著身體，抄了一條小路，帶南初公主與我，火速出了涼城。
商陸的傷勢很重，傷口處不斷滲血，剛出了涼城，人已陷入了昏厥。
我們就近找了一處荒廢廟宇，南初公主重新替商陸包扎了傷口，傷口已然發黑。
“商陸傷口上的毒，很棘手？”
“嗯。”
南初公主面露難色，道。
“此毒狠辣，師兄雖服了百草丹，但畢竟不是解藥，撐不了多久。需要盡快配制出解藥。”
“你有把握嗎？”
我道。
南初公主既與商陸同出師門，想必也精通藥理。
聞言，南初公主面色暗淡。
“我不擅長解毒。”
“鬼醫派距離此處需要幾日路程？”
“蒼寧，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但以師兄目前的情況，還未趕回鬼醫谷，毒就會侵入五臟。遠水解不了近火。”
“那等著商陸死？”
“師兄已服了百草丹，應該能醒來。等師兄醒來，配制解藥不成問題。”
……
等著商陸醒來自己救自己？！
審視著面前的南初公主，我好像從未看透過這位公主。
商陸昏睡了一日。
我守在廟宇照看商陸，南初公主則出去采集草藥。
商陸醒來時，南初公主還未回來。
“你身上的毒，你能解嗎？”
話剛出口，我便察覺到了不妥。
商陸剛醒，我第一句話就是問人家能不能解自己的毒，似乎有點尷尬。
“不必擔憂，這點毒還要不了我的命。在涼城內我擔心再橫生變故，顧不上配制解藥，倒是害你們擔憂了。”
商陸略帶歉意的道。
我回以一笑。
“毒能解就好。”
敢情是我自作多情，白擔心一場。
“蒼姑娘祖籍是哪里人？”
“啊？”
商路打量著我，冒出了一句南轅北轍的話。
“恕我冒昧。我察覺蒼姑娘身上有很多不屬于你自身的氣息，跟我這瓶子里的東西氣息極為相似。故冒昧一問，蒼姑娘可曾來過涼城，或者，可曾接觸過這些東西？”
商路從袖中滑出一瓶瓷瓶，與前日給南初公主的瓷瓶大小相似，隱約能看見瓶子里蠕動的異物。
“不曾。”
我欲轉身。
“蒼姑娘都未見過我這手里的東西，怎知不曾見過？”
商路話中的意味，耐人尋味。
我再愚鈍，也知道了他是何意。
“商公子，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商路將手中的瓶子扔給我，語氣冷了下來。
“不打開看看？”
“不必了。”
“這些蟲子是我從那些“染了瘟疫”的死者身上發現的。此蟲名為“無生蟲”，是萬蠱之首，靠腐蝕人血肉繁衍存活。被種蠱之人，形如行尸走肉，痛如萬蟻啃食，不是忍受不了疼痛折磨而自盡，就是被蠱蟲食盡最后一點血肉枯竭而亡。此蠱，陰損歹毒，泯滅人性，數百年前各大世家門派合力誅殺巫蠱之人。無生蠱，也被列為禁蠱。從那之后，就有一條鐵律，普天之下，動無生蠱者，死。”
商路目光迥然，盯在我身上，我遁無可遁。
“你身上的無生蠱，最少已有十幾年。我很好奇，你是被種蠱之人，還是種蠱者？”
無生蠱.....
原來我身上這些發作起來要人命的蟲子，叫無生蠱。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我認真打量著眼前氣息微弱，面色蒼白的商路，我與他，總共不過才見了兩面。
他竟察覺到了我身上的蠱。
此人醫術造詣，絕非凡人。
“那日在客棧。”
“......“
我難掩心底的震撼。
商路此人，若為敵，我著實不是對手。
“所以，你故意用身上的傷，引我同你們一起出涼城？”
“也不全是。”
商路面色不自然，調整了一下躺姿。
“涼城絕非表面看著簡單，留你一個姑娘在那兒，良心不安。”
“......”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對上商路探究的目光，我會心一笑。
“商公子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商路似是松了一口氣，喃喃道。
“但愿你不是。”
我微微松開握緊的拳，手尖疼痛。
“可以幫我保密嗎？我不想引來禍端。”
普天之下，動無生蠱者，死。
我不會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商路沒有答應我。
“抱歉，無生蠱的再次出現，涼城已浮尸遍地，我必須將此事徹查清楚。”
過了良久，商路道。
“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你。”
“說。”
“告訴我給你種蠱之人。”
“允王。”
我清楚的看到商路的震驚、不可置信。
不過他很快控制了情緒。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
“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
商路提醒我道。
我知道他所說的“此事”，所指何意。
我點點頭，心照不宣。
我還沒有蠢到把脖子架人家刀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