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西西西本來話到嘴邊的感謝打了個轉，又吞了回去：“還是我自己去拿吧。”
拋開現在的情形不講，可張老師確實是個好老師。考完試再去當然可以，但和考試前的意義已經不一樣了。
“那我在校門口等你，一起拿。”譚娜和西西西約定好了時間，又怕西西西早到，還特意在掛電話的時候又重復了好幾遍。
“你不好好學習，出去干嘛？”一連好幾天，向萍都沒有給過西西西好臉色。
“去學校拿準考證。”西西西知道說什么都是假的，現在的自己沒有任何可以在向萍面前站住腳跟的支撐點，所以這段時間里都只是人問一句她就答一句，半個字的廢話都沒有多說。
“哎！讓你爸送你。”向萍說話還是硬邦邦又冷冰冰的，不過可以看得出來，終究是不放心讓西西西就這么一個人跑到學校里去。
“不用了，我和譚娜前幾天就約好了。”譚娜是她初中的班長，對于這個別人家的孩子，向萍可比對她還要放心。
西西西都想象不出來向萍會還有拒絕的理由，果不其然，向萍一聽說是有譚娜陪著一起的，當即就放了行：“早去早回，別再外頭瞎耽誤時間。”
家里的氣氛太壓抑了，西西西一邊穿鞋一邊答應，只是語氣上卻還在裝著沒有情緒起伏的樣子：“知道了。”
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刻，西西西才背靠著門板長出了一口氣，掏出手機先給譚娜發過去一條消息。
曾經這個方向是西西西走了三年自認為會是這個城市中最熟悉的一段，現在卻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出門，再熟悉的道路在此刻的西西西眼里也變得有點陌生了。
“西西。”譚娜卸掉了重重的書包，只斜挎了一個單肩包，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出游。
“你等久了吧，我們這就進去吧。”西西西不比譚娜，她來學校既不會找老師咨詢一些問題，也不會和同學交流什么習題筆記，整個人只帶了自己的手來。
“不急。”譚娜伸出手在西西西面前虛虛地攔了一下，“張老師辦公室里還有幾個人，等他們都走了，我們再進去。”
西西西心虛地低下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她本來還想打腫臉充胖子的。可轉念一想，有關江穎天的事情，可能還是不要再當著別人的面去問張老師才好。
譚娜握在掌心的手機一震，她拉著西西西就開始往教學樓里走：“現在可以了。”
“張老師和你都聯系好了？”西西西不禁一愣，但隨即想到很快到來的見面，不爭氣的自己又開始緊張個沒完。
“他還不是不放心你。”譚娜走在前面，一轉頭發現西西西已經落了自己好幾層臺階：“特意讓我在校門口等你，說是給我發了消息再帶你進去。”
說著，譚娜趁著上樓的功夫才把手機打開確認了是張珊珊發來的消息無誤。
“報告。”西西西跟在譚娜身后，就這么短短的一截路居然也能把她嚇得手心冰涼，聲音發抖。
“進。”張珊珊人可以說是邋遢至極，但這個人顯然對自己的桌面整潔度要求很高。
窗外的自然光投下，在擦得不染一絲灰塵的桌面上散著柔柔的光亮。而桌上端端正正擺著的兩張紙片格外引人注目。
都不用走近，西西西都知道，那是她和譚娜的準考證。其實高中這無畏嚴寒與酷暑的三年，最期待的不就是這樣一張薄薄的紙片嘛。
“來，譚娜，這是你的準考證，拿好了。”張珊珊把其中一張遞給了譚娜，而另外一張卻沒有被他拿起來的打算。
這是有事要和西西西單獨聊，譚娜立馬會意，朝著西西西微微點頭示意就替他們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最近在家學的怎么樣？有沒有把功課給落下？”張珊珊的指尖點在準考證上，看來一時半會兒并沒有要把它還給西西西的意思。
“還可以吧。就是比起學校來，效率確實差了一點。”更別提，自己又不是主動在家學習的。既然是事出有因，每天還要面對爸媽的臉色，心情能好了才奇怪，心情不好，也就別談什么效率了。
“還有最后幾天，能看就看，看不了就先調節調節。急也不是急這一時。”張珊珊拉開自己桌子最上面的那一格，取出了另外的兩張用夾子夾著的準考證來：“可惜這兩張準考證可能要在我這里落灰了。”
“都還沒有消息嗎？”那兩個人的失蹤怎么會失蹤得這么徹底，說是音訊全無還真的聯系不到人，這是連準考證都不打算要了。
張珊珊搖了搖頭，手指無意地撥弄著夾子，把西西西的準考證還了回來：“好好考，不要讓老師失望。能讓別人閉嘴的最有效方式就是，拿出他們都比不上的成績出來。”
道理是明白的，可是心里壓著這樣的大事，任誰都沒有辦法全心投入吧。西西西指了指桌上的兩張準考證：“張老師，這個，我能拿著嗎？如果他們有誰聯系我的話，我可以第一時間送過去。”
“按規定，準考證都是要由班主任親自發到學生手上的。不然出了什么事，誰能負這個責。”話是這么說，可張珊珊的聲音卻越來越低，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思考之中。
西西西也不敢打擾，他們三個人每個人身上的情況都很讓張珊珊為難。只要張老師沒有明確拒絕，那就不能說明這事情有了什么結論。
“但他倆現在這個情況……哎。”張珊珊感覺到這是自己從業將近十年以來遇到的最為棘手的事了：“準考證放你哪兒也不是不行，不過如果他們誰聯系了你，第一時間告訴老師。”
西西西雙手接過，就這樣，再回到家的她手里多出了三張準考證。
和這一個月以來的每一天一樣，西西西給準考證拍了照傳給了柳宇博。
西西西幾乎是不抱希望可以等到柳宇博的回應的，但她現在也想不到還會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只能一個人拼了命地把該做到的事情都做完。
西西西手指輕點屏幕，很快把張珊珊的原話轉達了過去，還不忘提醒他隨時來拿。
接下來就是江穎天，這個甚至在幾天前還照常上下學的年紀第一，卻不吭不哈突然玩起了失蹤。
西西西不經意想起了那個夜晚，江穎天接連給她來了兩個語音電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天晚上的啟發，西西西打算試一試。
意想不到的是，撥出去還沒有幾秒，江穎天那邊就接了起來：“喂，有事嗎？”
“你的準考證在我這里，方便的話，你什么時候來拿？”西西西看著燈光下兩個人清秀的證件照，心里莫名地堵得難受。
本來這該是最好的年華，卻碰上了這種沒頭沒尾的事，換誰也不一定能比他們現在的處境還要活得更好：“柳宇博的也在我這里，如果他和你有聯系，你可以幫忙帶給他。”
“我在老家。”江穎天一直沒有打斷西西西，而是等她說完這一連串的話才冷不丁地丟出了這四個字。
“你回老家高考嗎？”只要不是放棄，一切都好說：“我可以給你快寄過去，地址是哪個。”
“我在老家，就不參加高考了。”江穎天在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久才說出他忽然失蹤的原因。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如果不想高考，那為什么當時被人打得那么慘也要咬牙堅持留在學校。如果真的只是找個高中混日子，那考年紀第一又有什么意義：“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考試之后再說嗎？”
這是一個個體的人生，不該受到來自任何外力的影響。一碼歸一碼，這種隨便就放棄自己的行為，難道不是和不負責任一樣的另外一種混賬嗎？
手機里再也沒有聲音傳來，是江穎天主動掛斷了電話，看來這個決定也不是一時興起做出的。
西西西翻遍了自己的通訊錄，發現到了這個躊躇不決的節骨眼上，自己想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那個平常只會和她斗嘴的哥哥。
“這么晚，還不睡？”西東東好像打了一個哈欠，語調都是懶懶散散的。
“也不晚，才十點多。”西西西說的時間至少也是一個小時前了。原先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刷好多題，可現在的一個小時可能就會在猶豫中不知不覺地走完。
“哥！我叫你哥成不，現在已經要十二點了好嘛。”西東東抓了抓自己頭發，一臉睡意，不過還是伸長了胳膊按開了頭頂上的燈：“說，有何事？”
“江穎天，就我那個同桌。”西西西把三張準考證一齊翻了個身，倒扣在桌上：“他回老家去了，說是不參加高考了。”
西東東是知道西西西的情況的，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幾乎又是爸媽的底線，他是真的一籌莫展。
“這，這也沒什么。”西東東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在想怎么說才可以讓妹妹心里好受一些：“你那個同桌學霸級別，明年的話，依舊能上一所好大學，最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