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夢中悠悠轉醒,我望著面前的那面銅鏡,呆呆愣著。
老板娘柔荑般的手執起那面銅鏡,與我夢中所見的那個,所差無幾。她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見了我臉上的無知,莞爾一笑,然后捏著蘭花指把那銅鏡拿在手中端詳,“可瞧見什么了?”
周圍沒有人,奇怪,今天不僅沒有客,就連平常蹲在門旁臺階上的大黑貓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自覺這話當是問我的,舔了舔唇:“就……一些奇怪的事。”
也不知道她是信,還是不信,只顧自在那低低地笑了起來,像銅鈴。
而后就是反復地看那銅鏡,嘴角扯著莫名的笑意,估計能看出個花來,我在心里暗暗地想。
見她沒別的要求,我又還迷迷糊糊的,索性就又趴在桌子上,想那奇奇怪怪、又似真似幻的夢境,不知怎得,腦子越清醒,印象里的人物就越模糊。到最后,竟然只能想起那些人隱隱約約的輪廓。
“入她人夢,共他人情。”老板娘的聲音冷不丁在耳邊響起。
我直起身子,兩手搭在桌面上,再一次疑惑地望向她。
她也不看我,還轉動著手里的鏡面,在綽綽約約的燈光下,那鏡面倒是锃亮得很。紅唇一開一合,說出來的話我卻聽不懂了。
“小姑娘,你好大的本事啊。”聲音不輕不重,可隨著陣陣冷風,吹進了我的心。
“他人夢?他人情?”怎么會?明明那情景那么真,明明那情感那么實?
我想我的手指一定是按著桌面泛了白,因為指尖傳來指甲卡著桌面木材發出的刺耳的聲音。
“再說,那銅鏡本不在這,明明是我醒來之后才出現的,你怎可說它不是隨我夢中而來?”我渾身顫抖,不知是為了那兩人至死也沒在一起的荒涼,還是我那真情實感不被認可的無辜。
“啪!”銅鏡被她倒扣在桌面上,老板娘優雅地支著腦袋,歪著頭看著我。
我乘著勇氣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實在是受不住,只得偏向一方,不再看她。
空氣卻沒有因為我的示弱而安靜,“你還說,明明是你偷懶錯過了客人,難道,不該罰么?”
“我……”
“還是說,你認為我這酒館罰不得你了?”
我低下頭,仔細斟酌,難道真是我聽了她人的故事入了夢?可為何我的感受如此的真實,總不有的才是。在我百般不得其解的時候,老板娘理了理衣裳,起了身。
“罷了罷了,時辰已到,酒館就要閉業,你還是回去吧。”
她丟下這句話和一頭霧水的我,沒有再解釋什么,施施然往柜臺走去,重又回到她往常常在的位置。一時間,我竟覺得原來柜臺與我之間如此的遙遠。
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揮手間亮堂起來的廳堂,她朝著這邊彈了一指,一道金光在我的眼睛中不斷放大,居然是朝著我來的!
來不及閃躲,我被定住,腦袋向后一仰,怔在原地,意識逐漸消散。
黃粱一夢,莊周夢蝶,你之所見,實為怪談……
*
四肢酸痛,我一睜開眼,就是我那幾平米的小臥室,那空曠傳絕的聲音在我耳中,又或者是腦海里,久久揮散不去。
我偏過頭,外面日頭正好,床邊的鏡子里,我瞧見了我現在的模樣。
頂著鳥窩頭,兩只黑眼圈清晰可見,臉上也是油光可鑒,整個人呆愣無神。
我下意識地抓了抓我凌亂的頭發,手指插進發間,發出我的疑問:這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嘶”
我把抓著腦袋的手伸到眼前,果然,扯斷了幾根頭發。望著眼前熟悉的房間,可是腦海里還播放著酒館的畫面、還有如仙境一般的靈墟,我不禁發出哲學家的憂嘆:我到底是誰?
掀開被子我就往屋外走,推開門,屋外的餐桌上坐著三個人,毫無印象。可是下一刻記憶如洪水,灌進我的腦子里。
對著兩位中年人,我小心翼翼地開口:“爸爸?媽媽?”
坐在一旁的男孩見我傻傻地站在門口,扒拉著門框,極為熟埝地埋怨道:“就差你了,還不起床?”
是了,這是我的家人們。
我又快速地縮回頭,縮進我的小屋里。那忘憂酒館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我快速的洗漱好之后,身體自然地就往餐桌的一邊找座坐下,熟埝地和小弟嬉戲打鬧。
再回房間,望著我桌上的紙條出神“忘憂酒館、兮兒、霄伯”。
這是什么?搖了搖頭,這定又是我昨晚看的小說里的情節,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不過昨晚看的是哪一本來著?
記不起了。
再翻找手機和書架,連床底的縫我都跪下來查看過,還是沒有找到寫著那些內容的書,我托著腦袋,竟然是連情節也半點想不起來了。
抱著胳膊站在窗邊,注視著書桌上立著的銅鏡里的自己,我心里默默地想:大概是一時興起吧……
對了,我叫兮兒,何兮。

竹落君兮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