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蟲是厲害,但不代表酒量也厲害。而院子里的人則被在酒里下了藥,可令馬文利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沒有按照約定行事,讓他的人也倒了。
馬文利有些猶豫,可這時候說啥也晚了,他手中提著刀讓韓大蟲看在了眼里,韓大蟲爆喝一聲:“叛徒小人,哪里跑!”
其實人家馬文利沒跑,可見韓大蟲一拳打死劉元,然后兩眼血紅直奔自己而來,深知韓大蟲本事的馬文利腦子壞掉了才不跑,這一聲別跑反倒是給他提了醒。而肖杰頂和薛六則沖著外面的人喊道:“兄弟們,殺了韓大蟲!”
院子里的人也喝了酒,這人喝酒后戰斗力直線下滑,但膽子卻會比天都大,要不有句話叫酒壯慫人膽呢。看著倒了一地的猛虎寨眾人,再看看腳下有些踉蹌醉醺醺的韓大蟲,他哪里還是赫赫威名的大蟲,只是一只身陷狼窩的醉貓。
負責倒酒的三個人拿出了準備好的兵刃發于眾人,閻羅崗的人就沖了進去。手無寸鐵,韓大蟲撈起死尸倒地的劉元,劉元花名活閻王,沒成了閻王,反倒成了韓大蟲手里的一支兵刃。尸體被舞的呼呼作響,甩著腦漿和鮮血阻擋著眾人的來襲,看起來很惡心但被砸中更是要命。
顧敬亭和韓伯瑟瑟發抖的站在韓大蟲身后,他們的背后就是墻,也再無可退之路。韓大蟲倒是不畏懼,喝了酒就更是無所顧慮了,嘴里不斷大喊著:“來啊,看看你們這幫龜孫哪個能取你爺爺的性命!”
閻羅崗的人全部沖向屋子,那屋子不大,一旦打起來根本挪騰不開。一群人搡在門口,背對著院子。
阮天雄偷偷抬起頭來,幾人也互相對視,見無人發現便站起身來。加上九頭鳥和后來又悄悄通知的倆弟兄,他們也才六個人,人家若是調頭回轉刀鋒,他們哪里扛得住。
可如果他們什么也不做,以后會被收編到閻羅崗還是斬草除根就說不定了。但只一點,便是屋子里喝酒的人絕對活不了,雙方殺紅了眼指定會不留活口,況且顧敬亭又是韓大蟲身邊的人,便是更難有活路。
他們在藏兵刃的地方發現了一把多出來的鐵片大刀,阮天雄掂在手里扔給了九頭鳥,這里面也就九頭鳥實戰經驗多,刀在他手里更有用。
九頭鳥對阮天雄堅定的點了點頭,恰此時有人回過頭來,可能是以為天黑自己看錯了,也沒在意繼續看向屋里,但片刻后卻再度回頭驚恐的看著院里站著的六個人,隨后就要張嘴叫嚷。
阮天雄兩膀較勁掄起一張桌子,連帶著杯盤碗碟湯湯水水直接砸了過去。阮天雄力氣不小,桌子也有些分量,這一砸不免讓堵在門口的眾匪跌跌撞撞朝著屋里擠了過去。
阮天雄一看這可以啊,當即把旁邊的桌子也掀翻,頂著桌子活像個大盾牌,然后和阮成楠合力朝著屋門推了過去。
屋內韓大蟲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手中劉元的尸體是舞的生風,眼見著又擠進來幾人。那小堂屋在自己掄動中本就狹小,現在他們人挨人人擠人,連刀都揮不起來了,只能豎著舉在手里。
恰此時,屋外阮家兩兄弟推著桌子往里撞,屋里的人往后躲,一下子就擠成一團。最終不敵阮家哥倆突如其來的全力沖擊,栽倒向屋內。有兩側的人揮刀砍過來,他們趕緊閃開向后退去。
被大力擠入屋里的人此刻進入了韓大蟲的攻擊范圍,他們的大當家劉元與他們熱乎上了,一時間慘叫聲哭喊聲接連而起,而安靜的人不是被砸昏過去,就是與劉元一起攜手探陰曹了。
“來!”韓大蟲一撒手把劉元的尸體扔了出去,砸開聚攏的人群,一手一個抓住韓伯和顧敬亭趁空當扔出了屋子。
阮家哥倆分別接住,說時遲那時快,阮天雄只覺得身上一涼緊接著就是劃破皮肉的一疼,與他接住的韓伯一并摔倒在地。
回頭看去,九頭鳥擋在阮天雄身后,一手握住了攮子,攮子尖端滴答著鮮血,不知道是阮天雄的還是九頭鳥手上的。九頭鳥單手握住小攮子,另一只手持刀給那人來了個透心涼。
這人不是旁人,就是他們之前提醒的兩人之一,地上另一人早已躺在那里捂著肚子,痛苦萬分的呻吟著,情急之中阮天雄竟然沒有聽見此等變故。
那人是咋會事兒?為啥臨陣倒戈,刀子轉向了自己人了呢?
原來他是馬文利的人,頭一夜去買衣服的時候,猛虎寨的老三就提議,韓大蟲身上帶了錢,不如趁他落難殺了他,大可以隱姓埋名逍遙快活當個富家翁。
馬文利卻說就靠他們幾個弄不死韓大蟲反而會丟了性命,決定求助劉元后,他便計上心來。劉元與他相識多年,是個見錢眼開的主,縱然有同樣被黑吃黑的風險,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馬文利還是見利忘義了,甚至他連腦子都不動了。
這個動手的人是馬文利的嫡系,早年間就跟著他,從另一伙人里加入到猛虎寨當中。馬文利跟他說了動手的事情,還說就算是猛虎寨的人,只要是不服和維護韓大蟲的也一并殺死。他本來還以為所有兄弟都被通知了,而他是被阮成楠偷偷告知的,心中暗自敬佩,這剛上山的人也能跟隨了老大,真是了不起。
可結果一動起手來他才發現自家兄弟就自己一個清醒的,剩下的人難道是見動手了不敢起來嗎?他哪里知道,閻羅崗的老三薛六故意安排給猛虎寨所有人都用了下料的酒。
在給自己兄弟潑了一碗酒,那人還昏昏沉沉睜不開眼后,叛變者的腦子便一團亂了,實在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按照原計劃行事。見阮天雄臂長力大,險要救韓大蟲出來,當即是依照原先計劃要捅刀子。
他先從背后捅了身邊的另一人,那人也非他所知自己這邊的人,見阮天雄和阮成楠空中接人時身形大亂,他便再度痛下殺手。正巧九頭鳥黃楮看到,一把抓住了小攮子。
叛徒力量極大,他是照著腰子扎過去的,要是扎深了人只怕當場就得完蛋。天不絕人之路,被九頭鳥擋了一下,倒是只刺入阮天雄身體些許。九頭鳥手起刀落,還了他一刀,大刀片子就不是小攮子那么短了,一扎下去當場就豁了個大窟窿,那人瞪著眼睛當場就沒氣了。
再說屋里,不用保護大伯和顧敬亭了,韓大蟲瞬間就撒開了野,根本是搏命的打法,一拳就是一個,一掌就是一片,對迎來的拳腳刀棒是全然不顧。
這若是在外面空曠地,閻羅崗的人保準抹頭就跑,可這是在屋里,一時間人搡住跑不開,只能梗著脖子硬扛。都是一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真玩起命來誰也不含糊,當下所有人都舍了性命。
韓大蟲身上到底有傷,刀傷槍傷紛紛發作,加上他酒喝得多了,此刻便是有些脫力。就這樣很快身上再添兩三道刀傷,其中一道還深可見骨,屋內眾人雖被打倒不少,但見韓大蟲傷重,鮮血流滿全身,頓時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野狗一樣進攻的更加猛烈了。眾匪恍然大悟,原來韓大蟲不是無敵的,他也會受傷他也會吃力。
“你他媽快沖出來啊!”顧敬亭看到此景都快要急哭了,一個讀書人竟然不干不凈的罵了起來:“快出來大王!”
本來見他困獸猶斗,光知道在屋子里斗狠,肖杰頂和薛六還露出一抹冷笑,但見顧敬亭大喊頓時心驚。薛六此刻已經擠到了門外,登時抄著刀就奔向了顧敬亭。
顧敬亭大叫一聲連連躲避,那腳也不疼了,好似渾然忘了一般,一邊跑一邊叫:“救我!”
“來了!”
“來了!”
兩聲應和,薛六揮刀在后面追著,卻猛然被擠得口吐鮮血,一口老血噴在空中宛如天女散花。
說來也就這么巧,阮天雄一腳踢翻眼前一個山匪的同時,飛身而至用肩膀撞向薛六。這一下撞了個正著,薛六手中的刀順著阮天雄的肩膀斜側就來了一刀,瞬間是皮肉外翻看起來血忽淋拉的特別嚇人。可阮天雄沒有退縮,這時候要是軟了,估計這輩子都涼了。
薛六并沒有被撞得倒退出去,不是他下盤工夫扎實,而是身背后韓大蟲也竄了出來,從門里沖出來的韓大蟲撞在了薛六的后背。前面阮天雄,后面韓大蟲,夾在中間的薛六活像是燒餅里的爛牛肉,眼見著是當場噴血有出氣沒進氣了。
阮天雄被反向震過來的大力給弄得跌跌撞撞摔倒在地,卻被韓大蟲一把拎起來:“軟狗熊,怎么腿還軟了,隨我一起殺出去啊!”
受傷的野獸最為嚇人,拿起薛六的鋼刀,韓大蟲更是勢不可擋。猛虎寨醒著的人雖然各個身上有傷,可他們在搏一條生路,這又豈是現在聽上命圍攻他們的閻羅崗眾匪可比的呢。
無需什么花拳繡腿招來式往,就是那樣一刀刀的砍著,他們沖殺出來卻又被逼到了閻羅崗的大門前。
大門已經被人在外面反別住了,往里拉了兩下硬是拉不動,韓大蟲和阮天雄對視一眼,兩人一左一右,共同使雙手拉扯拉環,那單薄的大門只受了兩下,門軸被弄得支離破碎,瞬間隨著拉扯轟然倒地。
“天雄哥快走!”林平只喝了幾口下料的酒,此刻還算清醒,眼見有人襲來,揮舞著一根摸來的木棍扛了過去。他長得單薄,一下子被大力震翻在地,大刀轉瞬就要當頭斬下。
卻道那林平往日伺候卻常常欺負他,蔫壞損的韓伯猛拉林平肩頭衣服一把。林平被一下子給拖開了,韓伯卻用力過猛,頭往前遞了過去。正好鋼刀砍在脖子上,人吭都沒吭就一頭栽倒在地。
“大爺!”韓大蟲血灌瞳仁青筋暴露,就要上前搏命,卻被顧敬亭死死扯住。
此刻閻羅崗的二當家假判官肖杰頂欣喜若狂,太好了,自家的老大老三都死了,這些錢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了。再有一步,心頭大患韓大蟲就要除掉了,想到這里他當即朝著已經換了長家伙的眾兄弟下令道:“莫要放過他們,否則韓大蟲傷好后定會回來報仇!”
大刀片子換成了長矛,倒不是個個都是鐵頭,還有些削尖了頭的長木桿子,可就這戳在身上也是受不了啊。
閻羅崗眾人齊齊逼了過去,韓大蟲血流的很多,此刻已經頭暈目眩,他試著想撥開想拔走,非但沒成功還被戳中了大腿。
龍困淺灘魚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韓大蟲發出一聲悲鳴,眼見著大伯的尸首近在咫尺卻無可奈何。顧敬亭發狂的喊著:“人沒了就啥都沒了,快走!”
半包圍中他們邊退邊打,不敢轉身而逃,生怕背后下黑手。肖杰頂哈哈大笑,跑去一旁從地上扯動了一根繩子。
就那一瞬間,猛虎寨眾人腳下一空,阮天雄緊倒兩步沒掉下去,一把薅住了離他最近的林平,阮成楠和九頭鳥也是趴在坑邊,正在費力向上攀爬,唯顧敬亭和韓大蟲掉入坑洞當中。
坑洞兩旁都是拍得土,說結實不結實,說不結實也結實。說時遲那時快,韓大蟲一拳一腳砸入坑壁當中,另一手拉住了顧敬亭。
再看顧敬亭都快嚇尿了,鼻尖就貼在坑底那尖尖的木頭上。而在坑底全是這樣的尖銳,掉下去保準多上幾個透明窟窿,絕無活命的可能。
“上去!走!”韓大蟲單臂較勁把顧敬亭扔了上去,顧敬亭落地被阮天雄和九頭鳥接住,而韓大蟲一使勁則也從坑里“飛”了上來。
“這都不死!”肖杰頂暗罵一聲,卻看出了韓大蟲的重傷和力竭。
韓大蟲也不跑了,他回頭沖著顧敬亭咧嘴一笑,嘴里罵道:“秀才,你他娘的快跑,大王我給你擋著。軟狗熊,護好了他,否則我錘死你!快走!”
說完他掉轉頭去,發出一聲響徹天地的嘶吼,一頭扎入了人群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