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逢(四)
“爸,發生什么事了?”平時都是媽媽陪著諾諾FaceTime,今天卻一反常態,程以沫知道這里面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以沫,有件事情本來想先不和你說的,但是現在這樣了,也只能告訴你了。你媽和子妍現在在美國,上周過去的,子妍畢業體檢時發現身體出了些問題,在國內跑了幾家醫院都說沒法治。后來你媽打聽到美國休斯頓一家醫院專門有這個研究團隊,所以就找了醫療中介過去了。今天剛打電話過來說確診了,是脊髓小腦變性癥…”屏幕那頭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歲。
鄒子妍,程以沫同母異父的妹妹,程以沫大她足足十歲。
鄒子妍出生不久,程以沫便去了學校寄宿、后來離家上大學,因此對她并沒有太多的親密感,甚至有時候回家看著媽媽和鄒叔叔陪著她一起玩耍的樣子,還會對她有著隱隱的羨慕,羨慕她有爸爸媽媽,有著那些她曾經擁有的一切,每每這個時候程以沫就覺得自己是個外人,破壞了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外人。
但無論如何,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自己也曾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生怕摔了,也曾聽她站在自己身后小聲地喊“姐姐”,還有程以沫懷諾諾時差點患上抑郁癥,也是子妍天天放學后就跑到房間里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少女心事,陪她度過最艱難的一年。因此當聽到這個消息時,程以沫的眼淚像斷了線一樣忍不住往下掉。
“爸,你先別著急,我明天就過去美國找媽和子妍,只要那家醫院能治,我一定想辦法。”程以沫擦了擦眼淚,對著屏幕堅定地說。
此刻她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的身影,面對著毫無血緣關系的女兒,他這個爸爸都心痛得如此明顯,何況現在是子妍。尤其當她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的母親后,更加明白孩子對于父母而言,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
美國休斯頓
程以沫掛掉FaceTime后發郵件給藝術館請了一個月的假,第二天一早便坐上了飛往休斯頓的飛機。
在航班上,程以沫仔細計算了手頭上所有銀行卡的余額,并盤算著接下來要做的每一步。這幾年的經歷讓程以沫已經不知不覺從最初那個軟弱少女,成長為可以支撐自己和他人的堅強女人,因為她已經是諾諾的母親,不管當初是怎樣的錯誤,至少為她帶來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從此成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支柱。
她到達休斯頓IAH機場已經是20多個小時后,拖著簡單行李來到媽媽和子妍下榻的酒店。一進門便看見媽媽紅腫著眼睛的憔悴樣子,還有子妍那張故作堅強努力對她微笑的臉,她心里比自己生病還難受。
顧不上休息,簡單地洗了把臉,程以沫便開始和醫療中介咨詢治療的費用以及療程問題。當她知道自己余額里面的數字還抵不上治療費用的零頭時,那種深深的無助感再次向她涌來,好像又回到爸爸去世那天,媽媽抱著嚇得愣神的自己,哭跪在手術室門口,喃喃地朝手術醫生說:“人命怎么能因為錢就變得不同呢?”
程以沫不愿意讓媽媽和子妍看出來自己的無力,于是拜托了醫療中介幫忙帶著她們出去找房子,畢竟一旦開始進入治療,需要一個可以長期落腳的住處。
休斯頓是一個醫療配套非常齊全的城市,每年像她們這樣從世界各地來治病的病人和家屬非常多,因此只要告訴醫療中介你的需求和預算,房子的事情并不難解決,難解決的是那一大筆在程以沫看來簡直是天文數字的治療費用。
“人命怎么能因為錢就變得不同呢?”她實在不愿意因為錢而讓媽媽再次經歷一次失去的痛苦。
“辰宇,我是以沫。”電話那頭嘟嘟嘟響了好幾聲后,終于有人接起,程以沫靠在床頭深深嘆了口氣,作了個重要決定。
“程以沫?誒,你有病吧,現在幾點你知不知道?”電話那頭傳來沒睡醒的聲音,謝辰宇將手機從耳邊拿開,瞇著眼看了看亮起來的手機屏幕,3:45,這個女人是瘋了吧。
“是有病,我妹病了。”
“……什么?你再說一次?誰生病了?”謝辰宇撫著頭用力睜了睜眼睛,摸索了一下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妹,子妍生病了,很難治,需要很多錢,我想找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