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此時，萬千思緒只化成一個字，驅使著張彥朝暗門方向拼命逃竄。

　　“看看，真是血的教訓吶。你要是早聽我的，現在也不必和這頭小豬糾纏了。”

　　“跑步呢別說話！”

　　超市占地面積不大，從頭跑到尾大概也只要一分鐘時間。

　　即便平時不怎么鍛煉，人類在危難時刻爆發的力量也絕對是難以預計的。

　　從剛發現苗頭不對起跑，到完成目標，張彥大概也只用了40多秒，甚至比預計的還快上一些。

　　只不過，提前到達出口似乎并不能改變什么。

　　因為剛才明明還開著的暗門，現在卻已經完全閉合。要是沒有瓷磚墻上規則的矩形紋路，少年甚至都難以分辨出口原本所在的位置。

　　“給我站住！你逃不掉的。收藏家先生說過……你們，包括黃油……所有輪回者都是必須根除的禍端。如果你自己明白該怎么做，黃油是不會為難你的。”

　　說話間，胖子已經氣喘吁吁走到了身后，正手拿小型遙控器，得意地擦著鼻頭上的汗珠。

　　他手里那遙控器，應該就控制著暗門的入口。

　　張彥咧了下嘴角，放緩呼吸，利落地甩開警棍，如蟄伏于叢林深處的掠食者般壓低身子。

　　“就憑你？那我也不會為難你，現在趕緊把門打開，別逼我等會兒下死手。”

　　“把門打開？你想去哪兒？這里距離中央廣場不到三百米，你真以為自己能逃過收藏家的眼睛嗎？黃油很笨，但也不這么認為！”

　　“不試試怎么知道。”

　　也許是被張彥的話給逗到了，胖墩竟突然扯起嗓子嚎了起來。

　　“哈！哈哈！哈！哼！”

　　果然是精神狀態不正常，就連嘲笑別人的方式都如此別致。

　　“抱歉，我實在不能放你走。如果你走了，收藏家先生是絕不會饒恕我的。看到了吧，那些在市中心被燒成焦炭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不想變成他們那樣，我只想畫畫！畫全世界最好看的畫！用全世界最美的顏料！”

　　黃油越來越語無倫次，說出來的話中夾雜著許多信息碎片，但張彥卻根本沒心思考慮這些。

　　“這么說，你和電視里那群黑袍人是一伙的？”

　　“黑袍人？你怎么敢用這種詞匯污蔑圣徒！這些人是浩劫鎮最后的救星！只有他們才能破解詛咒，把秩序重新召回人間！而我呢？寄生蟲！時代的垃圾！和那些貓狗豬羊的偽神見鬼去吧！我討厭信仰圖騰！更討厭！你們！”

　　話音剛落，站在腳邊的貓神竟突然警覺起來，呲著牙伸出爪子，似乎很抵觸黃油剛才的言論。

　　而至于張彥，現在所唯一考慮的，也不過是該如何逃出這四面封閉的超市罷了。

　　“呵呵。”

　　“你笑什么？連你也敢嘲笑黃油！你笑什么呢！”

　　“你明明那么排斥圖騰，到頭來卻還不是擁有蛇神的能力？承認吧，你也是輪回者，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差別。”

　　張彥本想拖延時間，并不準備和黃油起太大爭執。

　　可聽到他的反問后，胖子竟立刻火冒三丈，一邊朝張彥靠近，一邊脫下了瘟臭骯臟的毛衣。

　　“我難道不想擺脫它嗎？這該死的蛇……你看看它對我做了什么！”

　　燈光下，面前所呈現的景象已幾乎不能以“恐怖”兩個字輕易概括。

　　洞。

　　密密麻麻的洞，遍布在胖子黃油身體每一處區域。

　　這些窟窿或大或小，正伴隨他急促的呼吸頻率開合，如同一張張等待食物的嘴巴，又似乎在唱誦著對信仰無可比擬的贊美。

　　在胖子右臂上，從手腕到肘部，還戴著五六塊智能手環，其中有些都褪了顏色，磨損嚴重，甚至已經難以辨認出屏幕所在的區域。

　　這家伙……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只是他們的工具。我才是巢穴，是傀儡！我生而有罪！我活該被囚禁！我要讓所有輪回者死！你是第一個，我是最后一個。我們都難逃女神的審判！”

　　面對前方幾近瘋狂的胖子，小心起見，張彥也只能倒退著靠近墻面，試圖用觸覺感知，摸索打開暗門的方式。但就在這時，黃油卻突然抄起一旁貨架的菜刀朝少年沖來。

　　“他嗎的！強尼！長矛！”

　　一聲令下，站在腳邊的人偶便立即張開臂彎，將手中的長矛狠狠擲了出去。

　　即便這根所謂的長矛只有筷子般長短粗細，但在發條裝置的彈射下，也一樣能達到恐怖的破壞和穿透力。

　　嗖——

　　“呃啊啊！什么東西？！”

　　長矛穿破虎口，直接刺進了手心中央。黃油痛苦地尖叫起來，手中緊握的菜刀也隨之脫力，垂直落向了地面。

　　張彥本以為勝負已分，正準備拿起武器迎頭痛擊對手，卻突然感受到腳踝處一陣刺痛。

　　側身低頭看去，此時一條紅藍花紋的毒蛇，就咬在自己褲腿邊緣，銳利牙齒徑直穿過布料，如螞蟥般死死掛在上面，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甩脫。

　　“信徒，快把他手里的裝置搶過來！”

　　之前在教堂那晚，張彥就體驗到了中毒的滋味。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次蛇毒起效竟如此之快。

　　僅僅被咬了不到5秒，自己就感覺天旋地轉，周圍的景物也跟著扭曲變形，幻化為一片完全陌生的環境。

　　“我有點頭暈……”

　　“沒關系，毒不算重，你死不了。現在冷靜下來，找到胖子，我們才能從這里離開。咱們不是還有瓶圣水嗎？”

　　貓神一句話，瞬間點醒了張彥。

　　他連忙從口袋中拽出圣水瓶，擰開蓋子，也不在乎劑量多少了，慌忙往小腿位置澆了過去。

　　嘶啦——

　　在圣水接觸傷口的瞬間，毒蛇便立刻松開嘴巴，在地上痛苦地擰成一團，沒過幾秒便化作了一團黑霧，憑空消散開來。

　　“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

　　“好多了，這東西起效真快。”

　　“那就好。臭小子，既然都到這份上了，我們也沒有其它選擇。當心點，蛇神擁有制造幻象的能力，等下千萬不要被子虛烏有的東西嚇住。”

　　“好。”

　　再抬起頭，原本超市所在的地方，此時已變成一片霧氣繚繞的洞窟。

　　陰暗，潮濕，寒冷，到處透露著死亡的氣息。

　　雖然張彥很清楚，這只是利用蛇神能力造出的幻覺。但那種人類與生俱來的感知力，卻還是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別害怕。你所看到的全都是幻象。只要小心那胖小子從暗處偷襲就可以了，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借你吉言。”

　　“但我得先提醒一下，你絕對不能殺死這家伙。”

　　“為什么？”

　　“你和他都是輪回者，一旦輪回者出手殺死同伴，就將永遠失去往生的資格。如果條件允許，我當然希望你決除后患，但這樣做于你我的利益明顯相悖。”

　　“那我就留他一條賤命，拿到遙控器就立刻離開。”

　　深吸口氣，抬起腿，深一腳淺一腳，邁向了面前由刺骨冰水構成的溪流。如果沒猜錯的話，前方兩側那黑黢黢的巖石，應該就代表著之前超市的貨柜吧。

　　“呼……”

　　可不知為何，腿部那冰涼液體帶來的感受，卻如同現實般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