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當天正午12點10分。
“瑞卡,既然你能來幫助我,那是不是就表示,熊神也已經改變主意了?”
“沒有。摘下熊皮后,我就跑來找你了。也許是母親太累,她并沒有再強行控制我的身體。別擔心,我等下會向她親自解釋。”
“你的母親可真開明。”
頂著烈日,兩人繼續朝虔誠大街方向前進,每走一陣,就要停下腳步稍作休息。
而強尼表弟則看起來朝氣蓬勃,即便佝僂著身子手拿拐杖,衣衫襤褸,叫喚起來卻依然聲調不減。
“老爺,我需要您的幫助。”
“行行好吧,一個銅板就能讓您交上好運……”
“閉嘴!跟在我屁股后面要個什么勁兒啊?去找她!”
皮膚:乞丐強尼
稀有度:白色
效果:向每天遇到的所有輪回者乞討一件隨機物品
乞丐強尼。
昨晚在交接斷肢游樂園的消費任務后,作為獎勵,自己就領到了這個普通品質的表弟皮膚。
雖然看起來其貌不揚,而且還是最普通的白皮,可變成乞丐的強尼卻依然有他獨特的作用。
在昨晚從遺骸口中了解到事態的緊急后,張彥便毫不猶豫將斥候換成了乞丐,為的就是今天盡可能地遭遇其他輪回者,碰碰運氣。
拿到東西就不虧,拿到好東西更是血賺。
如果有誰腦子不好使,扔給自己幾件藍色品質的裝備或金銀質地的飾品,那可就真算空手套白狼了。
只不過,當瑞卡將那包巧克力遞給自己的時候,從心底迸發而出的失落感,卻還是讓少年對乞丐強尼的作用多少產生了懷疑。
“瑞卡?”
“怎么了?”
“你還有沒有其它東西要給我,除了巧克力之外?”
聽到張彥莫名其妙的詢問,少女只略顯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沒有。你犯什么病呢?那塊巧克力是為了我先前的態度道歉。現在,我們已經誰也不欠誰了。”
這丫頭,為什么總喜歡把與他人的交往看成是一場交易?
真薄情。
少年用舌頭清理著牙齒上殘留的巧克力味道,卻絲毫不對自己剛才明搶一般的乞討行為有任何愧疚。
“老爺,我的妻子病重,孩子已經有三天沒……”
“閉嘴。”
乞丐強尼那喋喋不休,有氣無力的內置語音,已近乎將張彥逼入了崩潰的邊緣。可由于少女就在身旁,他也不敢太過聲張,因此只能用最低的音調予以駁斥。
“喂,瑞卡。能告訴我,究竟是誰改變了你的想法嗎?”
“沒人改變。我之前聽說過四準神的事,但對于其中的細節卻知之甚少。如果真像母親所說,他們是維持輪回詛咒的元兇,那協助你戰斗,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討厭過去的生活,但這卻不代表我想維持目前的局面。在這一點上,你我的利益是互通的。況且我之前就說過,想讓所有輪回者團結起來,現在又怎么能袖手旁觀。”
瑞卡思路清晰,語言凝練,看樣子在跑來找張彥之前,她也多少權衡了利弊得失。
畢竟,這姑娘帶給張彥的,也一直是那種以自我利益為重,從不愿虧欠人情,也不會盲目接受幫助的形象。
“對了張彥,你剛才一直自言自語地,到底在和誰說話?”
“啊?沒,沒有。也許是你幻聽了吧,又或者是我在嚼巧克力。最好不要嘗試解讀我的行為,否則你會喜歡上我的。”
“哦,這樣。”
雖然用一句漫不經心的玩笑引開了瑞卡,可張彥卻能夠清楚感受到,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性格也在浩劫鎮詛咒的影響下,變得愈發古怪張狂。
易怒,神經質,謹小慎微,恐懼一切未知的事物。
那感覺,就如同……
他真如胖子黃油所說,變成了惡名遠揚的馬戲團老板諾亞。
努力克制,不去考慮這些荒誕的想法。但就在這時,從前方卻傳來一陣很不合時宜的嘶吼,直接打斷了少年。
斷斷續續,由遠及近,越來越大,好像有一頭脫籠猛獸,正咆哮著朝自己這邊猛沖而來!
“瑞卡!”
只是喊了少女一聲,對方便立刻心領神會,抱起熊皮披在了肩頭。
受難街,濃煙彌散,似乎這場災難中,就連曾飽經苦痛的它也無法置身于事外。
即便離市中心隔著幾條街,從遠處飄來的焦臭味卻還是在告訴張彥,與其它街區一樣,這里也遭受了黑袍教徒恐怖的洗禮。
“孩子!退到我身后!”
棕熊首先覺察到了危險逼近,立刻轉過身,高聲向張彥傳達了訊息,卻并未提及“女兒”被貓神誘騙至此的罪行。
看樣子,她應該也在心中默許了瑞卡擅自做出的決定。
此時,一頭形態怪異的巨獸,竟也從汽車廢墟中伸出腦袋,怒吼著抬起巨腕,往前方猛甩了過去。
怪物與“爸媽”相似,雖然保留著人類的基本輪廓,身體卻已經扭曲膨脹,難以辨認。
更奇怪的是,這些怪物,都無一例外長著觸須。
而觸須上密密麻麻的眼球,卻如若從同類臉上移植裁接的那般,看得人只感覺胃里陣陣翻涌。
尤其是怪物皮膚表面黏膩,富含水分的光澤感,更是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海里生活的章魚或海兔等無脊椎動物。
可問題就在于,明明只屬于海洋生命的器官,即便基因變異,又怎么可能會長到人類身上?
難道說。
“我們的祖先,真是在海中生活的嗎……”
“集中注意力,孩子,你現在還沒時間做研究。”
熊神只顧著提醒少年,卻沒怎么注意怪物襲擊的目標。再扭過頭,人類手臂異變而成的觸須也已經近在咫尺。
她來不及躲避,只好抬掌護住要害,如大樹般巍然不動,憑力量扛過了敵人摧枯拉朽的一擊。
與貓不同,棕熊始終對自己的信徒過分信賴,亦過分保護。
一旦遭遇危險,她就會強行奪走身體的控制,讓瑞卡處于毛皮的包覆之下,獨自承受與對手交戰時的痛苦與挑戰。
就像現在這樣。
“哈哈!哈哈哈!”
見攻擊落空,章魚人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弦,竟狂笑著背過身跑了一段。
正當張彥以為它要逃走時,這怪物的腦袋竟突然180度轉了個圈,再次加快速度,倒著殺了個回馬槍,抬起沾滿毒液的觸手,往棕熊身前猛撞了過去。
“吼!”
只不過,這次進攻,卻很不幸被識破了。
還沒等章魚人沖到跟前,熊神就猛地一爪子,將它重重拍到了一邊。
伴隨著耳邊汽車廢墟的“轟隆”巨響,怪物也跟著沒入了煙塵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可悲的凡人,為了力量,甚至愿意犧牲理智和尊嚴,死不足惜。”
熊神再感覺不到任何氣息,搖著頭,準備將身體重新還給少女。
然而。煙霧中。那個遍體鱗傷的人形怪物,竟再次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它還沒死,并且,就在張彥和熊神的注視下,那原本流出黑色膿血的傷口,居然正開始愈合。
“歡迎光臨,全場電器,七折,黑色星期五……”
怪物繼續重復含糊不清的詞句,支起身,剛才被撞斷的脊柱也在異變細胞的增殖下快速修復著。
“貓神,這些怪物的自愈能力好像都挺強的啊。”
“當然,只要沒傷到要害,它們的軀體就會不斷分裂增殖,修補,駁接甚至徹底替換原本損壞的部位。學著點吧信徒,我們以后,恐怕也要獨自面對這些背叛本性的人類。”
沒過10秒鐘,面前的章魚怪便通過自愈煥然一新。
它咧開嘴,花花綠綠的牙齒參差不齊交錯著,而原本紅潤的牙齦上,也早已生滿了大小不一,如蛆蟲卵囊般密集的眼睛。
頭皮發麻。
這是張彥在看到面前情景時,腦海中所閃過的唯一描述。
“別擔心,孩子,我會……保護你們的。”
“熊神,你……你到底行不行啊?”
從熊神粗重的喘息聲中,張彥居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本來還以為這毛大個子能輕而易舉解決掉對手,可沒成想居然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真是白相信她了。
怪物并不想給敵人任何思考時間。它仰起頭,在烈日下瘋狂咆哮起來。
不過,正當它準備再次沖擊熊神肉身的壁壘時。
砰——
那聲音,像是裝有消聲器的手槍。
再回過神來,章魚怪物已經被一只人類手臂刺破了身軀。就連怪物自己似乎也在訝異于這強大且迅速的力量,全身上下的視線,都匯聚于自己被掏出體外的心臟。
還有那道,從金屬表面反射回來的尊貴光芒。
“這,這是……”
沒錯。
張彥敢保證,他絕對沒有看錯。刺破怪物厚實身體的,不是任何利刃或子彈。
而是一只精壯結實,從背后襲來,掌心攥著金色銅指虎的人類手臂。
“先生。歡迎,光臨……心臟。”
在怪物說完意義不明的話后,刺破其身體的那只手竟突然發力,直接將心臟粗暴地捏成了碎塊!
嘩啦——
就在那瞬間,章魚人也如同卸下電池的兒童玩具,渾身癱軟,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
烈陽照耀的柏油路上,身材精瘦的男子終于放下右臂,掏出口袋里的一次性濕巾,將指尖殘留的內臟碎渣擦拭干凈。
“原來是人類……”
“別放肆,信徒。他不是人類。”
“什么?不是人類?”
說到這里,貓神竟壓低視線,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他是虎神,獸群之主,我們至高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