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厲的破空聲撕裂混亂,幾支弩箭帶著死神的尖嘯,狠狠釘入車壁。
一支箭簇甚至穿透了厚重的車簾內襯,帶著冰冷的殺氣,露出半截閃著幽光的鋒鏑,離姬榆的臉頰僅余寸許!
箭尾的翎羽在簾外劇烈震顫著,發出“嗡嗡”的死亡低吟。
雨聲不知何時變得異常清晰,單調地敲打著車頂。
靠近車轅一側的厚重錦簾被一只粗糲、沾滿暗紅血漬的大手猛地從外掀開!
冰冷的、裹挾著濃烈血腥味的夜風瞬間灌入車廂,吹得姬榆鬢邊的碎發拂動。
簾外,赫然是“駕馬侍從”那張此刻寫滿殺意的臉!
“你是誰的人?”
“事到如今還重要嗎?公主,得罪了?!?p> 他左手死死拽著簾子,右手緊握著一柄寒光凜冽的短匕,刃尖在昏暗的車廂內反射出一點致命的幽光,沒有絲毫猶豫,帶著破空的風聲,直直朝著姬榆的心口狠狠刺來!
“噗嗤!”
一聲極其沉悶、令人牙酸的利器貫穿血肉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車夫的身后響起!
比那刺來的匕首更快,更致命!
風卷著血腥和雨水的濕冷氣息,再次灌入,吹動了她鬢邊的發絲。
暗衛,如影隨形。
馬車外,廝殺聲漸止。
姬榆一腳將馬夫踢下車,心中暗笑,刺殺她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只派這樣身手的人來,就算只有半成靈力她也能弄死幾十個,反倒是那群黑衣人,有些棘手。
廝殺聲止,黑衣人忽然聚攏,往馬車方向來,暗衛轉身退至馬車邊,握著劍,隨時應對可能沖上來的敵人。
為首的黑衣人忽然扯下面巾,跪下參拜。
“公主受驚了?!?p> “白將軍。”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臣受世子之托,此行務必順利送公主安全抵達。”眼神中尚有未盡之語。
姬榆頃刻間心領神會,忽而想到臨走前姬黎來見她的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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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此去蒼梧,你還有重要的任務需要完成。”
姬黎離去前,忽而轉身開口道。
“什么任務?”
“此去前行,你需避人耳目,前往塞北?!彼谅暤馈?p> “塞北?你是要我傳遞消息?”
這并不明智,影衛傳信會更加迅速隱蔽。
“不?!?p> 那是什么?她面露困惑。
“我會讓數名將領,偽裝成你的親衛,沿途經過多個重鎮,替換掉安平侯的人?!?p> 心中豁然開朗。
“都是哪些人,名單需要給我,屆時我要如何配合?”
“不用,到時候你自然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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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還有些困惑,眼下全然明了,人這不自己送上門來了嗎?
“世子為掩人耳目,沒讓我們直接隨行,而是在此處等候公主的車馬。”白將軍解釋道。
“這些都是安平侯的人?”遠在塞北都不忘找人監視她。
“是的,世子不想引人耳目,故讓我等出京后再將他們解決掉?!?p> 說罷,壓低了聲音,在姬榆身側,用僅有兩人可以聽見的音量說道。
“君世子在下一個匯合點等我們。”
他,竟然自己來了。
姬榆眉梢猛地一跳,心頭那股突如其來的松快還沒完全散開,就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混雜著意外和“原來如此”的情緒覆蓋了。
半月前匆匆離開王都,連個道別都沒好好說,竟是提前跑到這黃沙地里打前站了?
安平侯……看來蒼梧這邊也得了消息,這家伙動作倒快!
她腦中飛快閃過半月前那個空落落的驛館——她只聽說他接了密信急返蒼梧,再去找人時早已人去樓空。
“知道了。”姬榆面上依舊無波,揮揮手催促清場,語氣里卻多了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帶著點興師問罪的意味。
“讓他等著吧,本公主隨后就到?!彼桃庖е亓恕暗戎倍?。
車輪碾過血水混雜的泥地再次啟程。
車廂內,姬榆抱臂靠著軟墊,指尖無意識地叩著車壁。
窗外塞北的荒涼似乎都生動了幾分。
她腦海里閃過自己策馬跑到兩人常聚的酒肆,卻得知他已星夜離去的消息時那一瞬間的空白。哼,溜得倒快!
兩日后,幾間黃土屋子出現在風沙里。白將軍指著后院:“殿下在里面?!?p> 姬榆利落跳下車,風塵仆仆卻氣勢不減。
她沒急著進去,抱著胸站在吱呀作響的木院門口,目光如探照燈般掃視這破敗小院。
角落里,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彎腰給幾匹神駿的塞北馬刷毛,動作沉穩細致。
正是君無雙。
即便穿著粗布勁裝,那背影在風沙中依舊透著磐石般的沉穩。
“喂馬的功夫長進不少嘛。”姬榆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院中只有風沙和刷刷聲的寂靜,帶著戲謔也透著親昵。
“難怪半月前溜得那么急,連杯餞行酒都舍不得喝,原來是想早點來這兒拜師學藝?”
那身影動作一頓,緩緩直起身,轉了過來。
君無雙風塵仆仆,俊朗的眉眼被邊塞的銳風吹得多了幾分硬朗。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鎖定她的瞬間,所有冷峻便化開了,漾起一片毫不掩飾的暖光。
唇角克制不住地揚起熟悉的弧度,笑容直達眼底。
“數日未見,阿榆別來無恙?!?p> 他隨手將刷子丟進旁邊的水桶,一邊拍了拍手上灰塵,一邊朝她大步走來,聲音比風沙溫和許多。
他自然地接過她的調侃,那句“溜得急”仿佛默認。
目光在她身上迅速而仔細地滑過,確認她無恙,那連日趕路緊繃的心弦才真正松了下來。
“少來這套!”姬榆白了他一眼,也朝他走了幾步,走到僅余一步距離,漂亮的杏眼直勾勾對上他的。
“某人答應我的歸雁樓烤全羊,半個月前就欠下了,這筆賬怎么算?”她伸出手指,虛點了他一下,指尖帶著風沙也帶著活力。
君無雙在她面前站定,那股混著松木與皮革的清冽氣息再次襲來,令人心安。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神采奕奕的臉,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后的輕松。
“自然少不了你的?!彼托Γ曇舻统翋偠?。
“只是那日得到消息,安平侯安插在沿途的眼線有異動,軍情如火,快馬離京已是極限,本想留書,可也是圖惹你擔憂?!?p> 他解釋得坦蕩,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想知道她是否因此介懷。
姬榆聞言,抱著的雙臂微微放松,她其實早就猜到他必有急事。
“行吧,烤全羊的賬晚點再算?!彼斓匾粨]手。
“說點正事,安平侯的人,眼下盤點清楚了嗎?”
她湊近一點,壓低聲音,目光難得的凝重起來。
“目前已探的七八,只等你出手了?!蓖蝗缙鋪淼目拷?,讓他嘴角漾起笑意。
他語氣中帶著信任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仿佛篤定二人可以進展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