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大如銀盤,繁星點點,漫天密布。
陸沉捂著有些疼痛地腦袋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
由于自己大病尚未痊愈,肚子里也是幾日未進水米,所以凌晨不過吃了點清粥將養一下腸胃,午時的宴筵上自己也只是沾了點葷腥,簡單地吃了幾口就作罷,倒是酒水喝了不少。
本來自己不欲多喝,誰知山寨眾兄弟們頻頻過來敬酒,自己如果不喝,豈不是冷落了眾人的熱情?
因此自己就喝了幾碗,誰料開了這個頭后,局面立馬失控,就連剛開始勸說自己抱恙在身不要多喝、還幫自己代飲眾人敬酒的杜遷、宋萬兩位兄弟,到后來都開始調轉槍頭,對自己灌起酒來。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何況自己這個有傷在身的病人,面對山寨上下的上百條漢子輪番上陣?
所以宴筵才剛開始沒多久,自己就已經喝的醉意醺醺,繳械投降了,應該是第一個從酒場上敗退下來的人吧?
依稀記得后來眾人又開始對著杜遷宋萬二人灌起酒來,自己當時被幾個親隨抬著回來時,他二人也是喝的醉眼迷離口齒不清,說話之間,舌頭都開始打結了…
想到這里,陸沉露出了連自己都不甚清楚地,不知是同病相憐還是幸災樂禍的苦笑。
“寨主,且喝杯熱茶提提神,酒意一消,頭痛或許能緩和些。”李大柱端著剛泡好的茶水遞送過來。
陸沉笑著點了點頭,接過茶水。
雖然自己身邊有著前身留下的十幾個親隨心腹,隨時等候在身邊聽用伺候,反而都不如這個李大柱更讓自己稱心滿意。
畢竟其他人,都算是前任遺留的心腹,只有這個李大柱才是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心腹手下。
幾口清香滾燙的茶水入腹之后,精神倒是恢復了不少,陸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似乎頭痛確實減輕了一些。
“你且去把掌管山寨錢糧的周頭目喚來,囑咐他帶上賬本,我有事要問他。”
“再順道去看看二位頭領酒醒了沒,若是兀自酣睡著,也不必擾他,若是已然醒了,便一同請了過來!”陸沉對著李大柱吩咐道。
李大柱見說,點頭應下了,便自顧去了。
陸沉起身續了一杯茶,一邊細細地品著,一邊等人過來。
不多時,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陸沉轉頭看去,只見杜、宋二位頭領及周頭目一齊走了進來,李大柱也跟了回來。
陸沉起身迎接幾人,開口笑著道:“二位兄弟,今日可喝的盡興?”
宋萬笑著道:“哥哥早早離席,卻是苦了留下來的俺們兩人,肚皮里著實被眾兄弟灌了許多酒水,這不才剛剛蘇醒,聽聞哥哥有請,便連忙趕了過來。”
杜遷也道:“俺也是剛剛醒來,兀自還有幾分醉意哩,只是聞聽哥哥召喚,不敢怠慢,卻不知哥哥有何事吩咐?”
陸沉請他三人坐了下來,又安排李大柱下去休息,換了一個親隨給幾人端上了茶水,這才開口對著周頭目問道:“山寨如今錢糧庫存還剩多少?可堪足用?”
杜遷宋萬二人見說也是神態凝重了幾分,杜遷對著周頭目喝道:“哥哥有問,休得欺瞞!山寨一應財貨,務必屬實道來!”
周頭目與山寨三位首領同坐,本來就已經戰戰兢兢,此時聽得杜頭領此話,連忙起身回道:“寨主發話,小人又怎敢欺瞞,還望杜頭領寬心。小人一定如實稟告,若有半點兒虛假,愿領死罪!”
陸沉壓了壓手,對著周頭目溫和地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且坐下來回話!”
周頭目落座,對著陸沉說道:“寨主,小人數日前剛剛核算盤點過,如今山寨庫存的金銀、首飾、銅錢、綢緞、貨物加起來大概還有一千六百余貫文,支取用度,綽綽有余!倒是存糧方面,面粉糧食加起來,合計不足百石。牲畜還有牛六口,羊十口,豬十五口,雞鴨鵝共計上百只,還有一只誤踩陷阱傷了腿腳的獐子養在圈里。若是山寨省吃儉用,可敷三月支用。”
聞聽此言,陸沉面色不似方才輕松,而是有些沉重。
銀錢雖少,他還不是很擔心,畢竟目前山寨這等處境,用錢處倒是不多。
可糧食就成大問題了,無糧不穩吶!
哪怕你成天窩在山上不動彈,可以不花錢,但是糧食卻是不斷消耗的,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
若是沒有吃的,便是連軍紀嚴明的官兵也要嘩變,何況自己這群寨子里的山賊?
自古以來,多少百姓都是因為遇上災荒沒有吃的,從安分守己的良民變成了流民,又從流民變成了殺人放火的土匪反賊?
自己的寨子不就是這種情況嗎?
只不過自己的寨子不是因為旱澇蝗等天災,而是官員貪腐土地兼并地人禍引起的罷了。
“平日里兩餐除了主食,其它配菜都有什么?”陸沉眉頭微微皺起,接著又問道。
陸沉倒是知道,古代百姓為了節省糧食,一般每日只吃兩頓,似乎是上午九點十點一頓,下午四五點一頓,然后天黑之后早早歇息,睡著了也就不覺得饑餓了。
自己山寨,也是這般情況。
周頭目瞧見寨主臉上不快的神色,小心答道:“一般都是腌菜醬豆下飯,遇到喜慶的日子,也會殺些牛羊慶賀,每月大約總有一兩次這種機會。”
說完,見陸沉依舊緊鎖眉關,又補充道:“寨主,這比小的們在山下的時候強多了。想我們京東路地少人稠,光靠那一畝薄田一石半不到的收成夠甚么吃,小人這還是按豐年情況來說,往常大家辛苦一年租種十幾畝地下來,能有二十石收成就算不錯了,除去交給地主的六七成抽頭,真剩不下多少了!試問誰家沒有嘗過忍饑挨餓的滋味?”
陸沉長嘆了口氣道:“兄弟們上山入了伙,隨我干了這刀頭舔血的殺頭買賣,終究不能讓他們整日里肚里無食,饑腸轆轆!這樣吧!以后就改一日兩餐為三餐!肉食也不可或缺,每日里必須得有一頓!二位兄弟,覺得此舉如何?”
杜遷宋萬二人相視一眼,還是宋萬猶豫著道:“哥哥既然有了決斷,小弟本不該多言!只是若是按照哥哥的話做,山寨糧食牲畜恐怕難以支撐太久,到時候寨里無糧,寨外又有王倫那廝們。。。恐怕山寨會有覆滅之危!還望哥哥三思啊!”
陸沉沉聲道:“就算山寨眾人每日里省吃儉用,也不過是茍延殘喘地多支撐上個把月罷了,到時候局面又有甚么不同?!不如讓兄弟們吃飽喝足,養精蓄銳!”
杜遷見說,心中一動,不由急忙開口道:“養精蓄銳?!哥哥莫非是要。。。”
“不錯!”陸沉打斷杜遷的話語,冷笑幾聲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王倫這廝們一日不除,一日就是懸在我山寨眾人頭上的刀!既然茍活無用,何不趁早決一死戰?!”
宋萬開口問道:“可是王倫那廝人多勢眾,以前咱們也與他們火并過幾次,完全不是對手!何況如今又有不少好漢上的山來,投了他的寨子!”
陸沉笑道:“既然不能力敵,那就智取!就算他王倫的寨子是銅墻鐵壁,難道他寨子里的眾人也是上下一心?!”
“敢問哥哥,可是有了甚么妙計?”宋萬面色一喜,急忙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