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后,霓虹中學院。
冬天已經過去,氣溫也逐漸轉暖,學生們都脫下了厚重的毛衣,換上了輕便的校服。霓虹中學院的校服很講究樣式的新潮,一時間穿著新式校服的學生們便活躍在了校園里面的每一個角落。
隨著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紛紛收拾課本準備回家,夏音停下手中的筆,清空她腦袋里關于那道沒有思緒的化學題,起身離開。
異能學院,同樣要學習物理化學生物,同樣要學習歷史地理,一個真正優秀的戰士,需要了解相當全面的知識,異能學院的學生們還要犧牲大把的休息時間努力訓練自己的律術,可以說他們比普通學校的學生更加辛苦。
夏音背著書包,路過唐爾的一班,每個班級都一樣,在放學的時候都是熱鬧哄哄的,一班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夏音的目光穿過亂糟糟的人群,定睛在靠窗的一個位子上。
相比于哄鬧的教室,那個座位很安靜,仿佛絲毫沒有被打擾,上面沒有放一點東西,像是從來沒有人坐過一樣。
確實,座位的主人已經數個月沒有出現在這所學校里了。
在最后的那次比賽中,唐爾缺席了很重要的16強比賽,因此無緣八強,也失去了最后的四個保送名額,在那四個名額中,有曾經的第三席馮勇,也有第五席何文。
沒人想到,唐爾會輸在了16強進8的道路上,沒有人會承認他是真的敗了,但是也沒有人知道那天他為什么沒來,在這么重要的一個日子。
這種疑惑整整持續了一個暑假。
直到有人看到唐爾進了醫院。
直到有人委托醫院的關系查到了唐爾的病歷。
直到有人在夏音父親的單位打聽到了一點關于唐爾病情的消息。
直到眾人都察覺一整個寒假唐爾完全銷聲匿跡。
一切的謎團才慢慢摸出點頭緒來。
原來唐爾的消失,是因為他失去了他的能力。
唐爾,曾經那個以實力聞名霓虹市的天才少年,卻喪失了他最讓人在意的地方,真是一件唏噓之事。
“哎。”夏音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看,轉身離開。
今天陽光很燦爛,微風吹過,將靛藍色的窗簾吹得徐徐搖擺,但是夏音的心情并不好,因為她想到,那個此刻正所在陰暗房間里的男孩,也許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這明媚的陽光了。
他心情不好,所以她心情也不好。
“同學。”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夏音的背后響了起來。夏音扭頭望過去,她認出了這個人,便是已經保送名校的馮勇。
“你怎么……回來了?”夏音有點好奇。
“回來家里有點事要處理,順便來學校看看。”馮勇一臉嚴肅,夏音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笑一般,仿佛就是一個鐵人,只會刻苦地錘煉磨打自己。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他最近怎么樣了?”
兩人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不知道。”夏音老實回答,哪怕是她,也已經大半個月沒有看見過唐爾了。
“能帶路嗎?”馮勇看著夏音,目光有些深意。
夏音看著他的模樣,有些害怕,這個人不會是想趁著唐爾現在能力盡失而去羞辱他吧?
馮勇似乎察覺到了夏音的想法,連忙補充一句:“別擔心,那種事不會發生。”
……
夏音和馮勇在一棟建筑旁停下了腳步,那里是唐爾的家,唐爾家家境還是挺不錯的,在霓虹市的市區里面能有一套獨立的小洋房,洋房后面還有一個小花園,自然要比夏音家的小公寓樓好很多。
只是房子里常年只有唐爾一個人居住。
哪怕再小上一倍,當只有一個人居住時,也未免顯得有些空曠。
她拿出那把放在兜里的鑰匙,輕輕打開門,和馮勇兩人上樓。
夏音深呼吸,平復下自己那莫名緊張的心情,推開了唐爾的房間門。
她皺了皺眉,房間沒有開窗,里面的空氣很悶,還有各種外賣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讓夏音很不好受。垃圾桶已經滿得塞不下了,地上都是一些廢紙揉成一團,也不知道里面寫了些什么。
而唐爾正蜷縮在床的一邊,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睡著了。
兩人走進去,馮勇安靜地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臉色看起來有些難看。而夏音則彎下腰,開始幫唐爾收拾那些爛攤子,其實她在家里都不常打掃,但是這個樣子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種環境下她甚至都不愿意待上一秒鐘,但是那個曾經體面的少年卻可能幾個星期都沒有離開過。
“放著吧,我自己會打掃的。”一個聲音從床邊傳過來。
唐爾翻了個身,看著兩人。
此時的唐爾頭發凌亂,滿臉胡渣,一臉沒有睡醒的樣子,精神頹廢。
“你來干什么?”唐爾看著坐在一旁的馮勇,皺了皺眉,“來看我笑話?”
“哦,你們猜的沒錯,我確實是什么能力都沒有了。所以,你這次是來將之前我羞辱過你的話再原封不動的罵回來?”
他直起身,情緒有點不對勁,就連聲音都比平時要尖銳一點。
“你的口氣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不爽,”馮勇搖搖頭,“但是我今天不是來羞辱你的,我也不是這種人。”
“我只是,單純來看看你,想看看曾經那個天才現在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唐爾聞言,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昨天又熬夜了?”夏音皺著眉頭看他,“你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都不出門。”
唐爾沒有說話。
“什么時候醒的?”夏音又問。
“從你用鑰匙打開樓下大門的那一刻。”
夏音的動作很輕,就是不想太多的打擾到唐爾,她只是想來看看他過得怎么樣而已,但是這么輕的聲音,緊閉房門的唐爾卻還能再第一時間察覺。
這意味著什么?
“你說是不是很可笑?那些人剝奪了我的能力,但是我的律場還是和以前一樣。”
唐爾的律場并沒有被剝奪,在律場范圍內,一切動靜都有可能被唐爾察覺。
“沒有把我所擁有的全部剝奪干凈,還給我留著這么一點可憐的希望。”唐爾的聲音有些嘶啞,他看上去很痛苦。
“我以前想過我未來會怎么死,我想過自己老死,想過自己病死,想過自己被人殺死,但是,”唐爾眼睛血紅,聲音卻有氣無力,“我沒想到我竟然會是這樣一個死法。”
“你死了嗎?”夏音的呼吸有沉重,“失去的東西大不了重新開始,而且你的律場還在,萬一還有復原的機會呢?為什么要說這種喪氣的話?”
唐爾低著頭,沒有看她。
過了很久,他才輕聲說:“你沒有失去過,你不懂。”
“那你……”夏音很生氣,她剛想說那你自生自滅吧,但是話沒說出口,唐爾現在已經很消沉了,她不想再用言語去傷害他。
“大家都在等著你,好歹也出門和他們見見面。”夏音說。
“大家?大家是誰?”唐爾突然抬起頭看著夏音,眼神中帶著一點戲謔,“這幾個月里,能有幾個人會在乎我?就連我的父母,也只是在出事以來打幾通電話而已,他們甚至都沒想過回家一趟,只是說會想辦法解決我的身體問題……”
“我從以前開始就是一部戲罷了,戲好看當然有人看,當戲不好看的時候,所有人都散了。”
夏音抿著嘴不說話,因為這是事實。
可能是唐爾的起點很高,他在學校的時候受人敬仰,但是卻幾乎沒有什么親近的朋友,而當唐爾墜落到地的時候,自然也沒有什么人再來。
可是令夏音有些氣憤的是,那個曾經和唐爾還算要好的何文,有什么問題經常去請教他的那個何文,卻在后來的幾個月里沒有再理會過這個亦師亦友的人物。
他保送一流名校,從此人生平步青云,和這個還在泥潭里掙扎的唐爾,似乎漸行漸遠。
夏音現在才察覺到,唐爾身處如此孤單的境地。
人難道真的是這么現實的物種嗎?一點都不念情分,他們嚴格意義上來說還只是高中生啊,社會難道就在每個階層,都是有其存在的意義?
夏音不是唐爾,她沒有切身體會過那種現實的冰冷,但是在唐爾的身邊,她卻還是會感覺到周圍目光的寒冷。
讓她起了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