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怎么樣?”路凌風擔心的問,又似乎帶著有些不悅的催促。
林初夏坐在椅子上,右腳鞋子脫掉,襪子褪到一半,露出細細的腳踝,已經帶點青色了。
看起來挺年輕的男醫生蹲著身子,扶著她的腳打量了好一會后,,一手抓著踝骨上方,一只手握住她的腳咔嚓擰了一下。
林初夏緊閉著眼,叫了一聲。
動作太快連路凌風都沒來得及反應,嘴巴微張,心上仿佛也被狠狠掐了一下。
林初夏自然也聽到自己骨頭發出的聲響,嚇了一跳,可等緩過神后,發現,好像也不怎么痛哎,而且剛才的脹痛也減輕了不少。
“你在做什么!”路凌風手搭在男醫生肩上一推,深邃的眸中帶著些許怒意。
那醫生本就半蹲著,被這一推的踉蹌幾步坐在了地上,抬頭茫然的看著他。
“路凌風,你干嘛啊。”林初夏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聲音軟糯。
路凌風低頭看她,眉頭緊緊皺起,似乎還很生氣。
“我在給她糾正關節的位置,有什么不對嗎?”男醫生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臉色有點難看。
“......”路凌風看著衣著有點狼狽的醫生,發覺自己失態,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過了會,他又扭頭問林初夏:“他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初夏抬頭迎上路凌風質問的眼神,小心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個問題她該怎么回答嘛,既不是一點不疼,也不能說很痛。
路凌風學著她點頭又搖頭:“你這是什么意思?”
林初夏想了下,肯定地說:“不疼。”
然后又覺得不太嚴謹,又更正道:“有一點疼。”
路凌風:“那你剛才叫那么大聲。”
林初夏像只小烏龜似的把頭縮了縮,小聲說:“我以為會很疼的,沒想到不疼,而且現在腳好像沒之前那么疼了。”
路凌風:“......”
“對不起。”空氣靜默了兩秒,路凌風朝醫生深深的鞠躬致歉。
男醫生愣了愣,然后擺擺手,一副了然的樣子:“沒事,下次別那么沖動就行。”
男醫生說著走到柜臺里拿藥出來。
“先擦這個藥水,再貼上膏布,過兩天就好了,只是注意不要經常用力,不要劇烈運動。”
路凌風和林初夏同時點頭。
男醫生擰開藥水的蓋子,拿出棉簽正準備蹲下給林初夏擦藥,動作又停住了,做賊似的瞥了眼面色陰沉的路凌風。
男醫生直起身子,把手里的藥向前送了送,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
“是在這兒擦藥還是你們回去了再擦?”
路凌風被他盯的一陣頭皮發麻,面上燙了燙,迅速從他手里拿過藥,別過眼道:“回去擦吧。”
林初夏一頭霧水的看著兩人眉來眼去似的,眼睛單純的眨巴眨巴。
“快把鞋穿上。”路凌風等待男醫生把藥打包的間隙,眼睛掃過她露在外面的腳踝。
“哦哦。”林初夏應道,把襪子穿好,拿鞋往上套,可腳一用力就疼,好幾秒都沒能把腳穿進去。
早知道,就不穿高幫鞋了,林初夏心想。
她正憋著氣用手費盡的捏著鞋邊把鞋往上拉,一只大手突然捏著鞋邊幫她把鞋套了上去,路凌風單膝彎曲蹲下來,試探著用力,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幫她穿好鞋,路凌風在她面前背過身,雙手放在后面。
“我...我已經好很多了,可以自己走的。”林初夏莫名就感覺耳朵有點發燒,有些遲疑道。
“聽醫生的話,別用力,不肯讓我背那我就抱了。”路凌風面無表情,淡淡地說。
林初夏:“......”
男醫生:“......”
到家后,路凌風又把林初夏背到沙發上。
剛打算給她涂藥,又突然想到什么,轉身去衛生間拿林初夏用的盆打了一盆熱水出來放在她跟前。
“先洗腳。”路凌風像是下命令一般。
林初夏看了看地上的一盆熱水,又抬頭看看他,沒動。
路凌風又說:“洗完腳好擦藥。”
林初夏支吾道:“可是...”
“難道還要我幫你洗不成。”路凌風眉頭皺了皺,不耐煩道。
林初夏無辜地指了指地上粉色的水盆說:“可是,這是我的洗臉盆......洗腳盆是藍色的。”
她可是很愛衛生的,洗臉、洗腳還有......洗屁屁都有專用的盆。
路凌風僵了僵,別過頭嘶了一聲:“真是麻煩。”端起地上的水又進了浴室。
等林初夏洗完腳,路凌風把盆推到一邊,準備給她擦藥。
“我自己來吧。”林初夏忙道,一邊還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藥。
“別動!”路凌風稍微拔高了點音調,手上動作沒停。
林初夏把手縮了回去,乖乖的不動了。
關鍵是路凌風太嚇人了啊,身材高大,手上肌肉精致健壯,眼神犀利,說話還用命令的語氣。
林初夏腦補了下兩人打起架來,論戰斗力,她分分鐘被碾壓,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啊。
路凌風把藥準備好,左手掌心托住她的腳后跟,長長的手指虛握。
他平常還沒仔細注意,現在才發現她的腳是那么小,軟軟的,嫩嫩的,一手可以包住。
感受到右腳傳來的有點涼的觸感,林初夏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下,臉一點點的紅了。
路凌風右手拿著蘸好藥的棉簽專注的在她腳踝傷處細細涂抹,一根用完又換一根。
“路凌風,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路凌風繼續給她涂藥,不解道:“為什么這么問?”
林初夏抿了抿唇:“因為你的手很涼啊,像冰塊一樣。”
路凌風動作頓了頓,暗自感覺了下左手的觸感,溫差感的確很強,林初夏的腳像發燒一般溫度很高,他的手對比之下更是冷冰冰的。
他原本以為是因為林初夏剛泡了熱水,現在感覺不止如此,他的體溫應該是比常人要低一些。
“沒有不舒服,可能就是剛才洗了手。”路凌風搪塞道。
“我記得我在網上看到過。”林初夏咬著手指想了想:“好像說手指冰涼是因為腎虛啥的...”
路凌風嘴角抽了下,手一抖,棉簽掉進旁邊的水盆里,濺起小小的水花。
他絕對有理由認為林初夏這是在故意嘲笑他,可當他抬眼,小姑娘眼睛微瞇,一副很認真在回想的樣子。
涂完藥,路凌風用手給她揉了揉,又撕開一塊膏布給她貼好,然后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下。
“別瞎想了,把書拿出來準備補課吧,你今天上課又沒聽。”路凌風說完把水端走了。
因為腳受傷了,所以林初夏就把腿彎著放在沙發上,背靠著沙發,把書放在大腿上寫字。
補完兩門課,路凌風終于把自己一直藏在心里問題問了出來:“你晚上也是在折星星?”
林初夏扭頭,路凌風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眼神審視。
她突然就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雖然她完全沒有做錯什么。
她弱弱的點點頭。
“折這么多,是要送給誰嗎?”路凌風垂下眼。
“唔...”林初夏舔了舔嘴唇:“這是送別人的生日禮物。”
“誰!?”路凌風脫口而出,逼問道。
林初夏悄悄抬眼看他,心里更加發慌了。
他的頭發軟軟的垂在額頭前,似乎還帶著絲絲水汽,長長的睫毛下的一雙眼卻無比深沉,像是X光一般要把她看透。
她覺得這也許自己是第一次見到他露出如此陰暗嚇人的表情,路凌風居高臨下俯視他,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頭漸漸下垂,手指不安的摳著筆頭,好久才低低開口,聲音細如蚊吶:“江陵...”
路凌風眼沉沉的看她,嘴唇有點發白。
心臟好像被一個騰空出現的錘子,一下,錘的稀碎。
同時又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應該說,他早就猜到了。
他身上逐漸燥熱,像有千萬只小蟲在叮咬,內心像覺醒的野獸,狂躁不安。
林初夏簡直要頭埋進自己胸口里,下唇都要被咬破了,她不用看路凌風,就能感覺到他散發的恐怖氣息。
路凌風雙手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好像這樣能轉移部分心里的痛苦一般。
房間里安靜了很久,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他不受控制的哼出聲來,起身上樓,快步到自己房間,重重的關上了門,巨大的響聲仿佛把天花板上的灰塵都要震落下來。
他控制不好力量了,腦袋陣陣作痛,身體內的怪物在蠢蠢欲動。
路凌風進了房間后,再也沒出來。
林初夏呆呆望了那張緊閉的門好一會,眼眶酸酸的。
后面的時間,林初夏一只腳在客廳里跳來跳去,去冰箱拿魚罐頭,倒水喝,開電視,還特意把聲音弄的響一點,大一點,想要引起誰的注意一般。
可空蕩蕩的房子無人回應,靜的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林初夏內心最后的防線跨了,眼淚決堤,她躺在沙發上,抱著靠枕,身子縮成一團,極力想尋找一些安全感,淚水無聲無息,源源不斷的滴落在枕頭上。
短短的幾個小時,她像是失去了一切,留給她的只有無助和恐懼。
最后終于哭累了,筋疲力盡,抵不過潮水般的睡意,沉沉睡去。
客廳的吊燈散發著光此刻格外慘白,電視不知疲倦的播放著電視劇,地上散落著剛才林初夏不小心碰倒的茶杯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