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路上扶著頌玉的手,路上飄了些小雪,頌玉忙替她打傘。
“頌玉來我這之前,在哪里當差。”謝珩不緊不慢地問,就像話家常那樣。嘴角還掛著絲絲微笑。
“回公主,往日里在浣衣局里當差,如今是相國大人親自挑選照顧公主和小公子的。”她神色不卑不亢,謝珩看她手上有些凍瘡。這是常年把手浸泡在水中才有的傷痕。
“你是個恭恭敬敬,做事麻利的。兄長真是好眼光。”謝珩道。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仿佛曾在她眼里看到的冷意只是錯覺。
“相國大人將奴婢送到公主這來,是奴婢的福氣,奴婢定會好好伺候公主。”
謝珩沒有再說話,只沉默的往前走。
走到絳雪軒外,明顯感覺氣氛不對,殿外面沒有一個侍女。
“怎么一個人都沒有。”頌玉呢喃道。
“齊妃娘娘,這里是絳雪軒,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謝珩聽見小阿秾的聲音從里面傳過來。暗叫不好。腳步也快了些。
謝珩走進來時正看見齊嫣把桌子上的茶具拂到地上,那一套白瓷茶具碎了一地,齊嫣怒氣沖沖的朝謝秾罵道。
“你一個身份不明的野孩子,也敢頂撞本宮。真是沒有教養。給本宮掌嘴。”
謝秾聽到那聲也孩子眼神瞬間有些冷冽,一改往日里軟糯的樣子,謝珩也為之一驚,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阿秾這樣,上次她毒發時,阿秾也是這樣。
“教養?齊妃娘娘這樣砸壞我的東西,破口大罵就是你身為后妃的教養。”那嬤嬤走向阿秾,謝珩疾步走過去把阿秾護在身后。聲音清冷,阿盞知道謝珩怒了。
“都退下。”謝珩沉聲道。
阿盞連忙帶阿秾下去,吩咐殿里的宮人也退下,齊嫣與謝珩是親姐妹,總不能有什么大問題。
阿秾有些不愿意退下,擔心說“阿姐。”
謝珩示意他退下,他才被阿盞拉走。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齊嫣的眼神里依舊帶著怒氣。杏眼有些微紅。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謝珩看著一地狼藉問她。
“昨夜陛下來找過你,那日在圍獵場也是你也陛下私會,你到底想做什么。”齊嫣怒道。
謝珩眉毛一挑,嗤笑出聲“找過我又怎樣,這些事情你應該去問你的好陛下,到我這里撒什么野。”她瀲滟的眼里帶著慍怒與嘲諷。這些事都是蕭璟挑起,她本無意與蕭璟這么早就有過多的牽扯,給她帶來這么多麻煩。
齊嫣胸口微微起伏,杏眼圓睜。“謝珩,本宮警告你,以后,里陛下遠一點。”她一字字頓頓地說。倏忽又想起什么。嗤笑道。
“那孩子對你來說很重要吧,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種,若你再敢魅惑君上,本宮動不了你,動一個孩子輕而易舉。”她眼里洋溢著得意的笑,以為自己抓住了謝珩的小辮子。
謝珩聽見她的話,嘴角揚起了明媚的笑容,一步步向齊嫣走去,齊嫣往后退了退,碰到了旁邊的小幾,她驚惶道,“你……你想做什么。”
謝珩彎身剪起地上一個碎瓷片,眼神打量了手中的碎瓷片一眼。又看向齊嫣。
“謝珩,我可是后妃,是你親姐姐。”她眼睜睜看著她拿起碎瓷片,眼里劃過冷意,謝珩在她眼里一直溫溫和和,她不曾想過,謝珩會這樣做。
謝珩手里的瓷片已經抵在齊嫣臉上,稍有不慎,她就可能破相。此時此刻,她早已經嚇的魂飛魄散,眼眶含淚。
“謝珩,你這樣做,陛下和父親都不會放過你。”她威脅道。聲音里有些哽咽抽泣。
看著花容失色的齊嫣,她的聲音愈發的溫柔“你方才說,你要動誰?”
“謝珩……”齊嫣看自己說的話威脅不到她,頓時沒了方才的氣勢。聲音都有些破碎。明明她的語氣輕到不能再輕,可她還是從謝珩的眼睛里看出幾分陰郁,她眼神里泄露出來的情緒幾乎要壓的她喘不過來氣。
她吞咽下一口口水,要說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也奉勸你,阿秾少了一根頭發,我都不會要你好過。”謝珩的聲音很冷,冷地讓人徹骨,齊嫣和謝珩從小到大沒打過什么照面,她第一次見有人這么威脅她。
“好、好,我不會動他。”齊嫣花容失色道。
謝珩這才不緊不慢地收下手中的碎瓷片。丟到地上。替齊嫣扶了扶發髻上歪了的發釵。
“這套空山新雨的茶具是祖父贈予我的,造價昂貴,記得送賠一套。”謝珩冷冷地看齊嫣雙腿癱軟坐在地上。
齊嫣眼神都不敢直視謝珩,雙手覆上自己差點毀容的臉,哪怕沒有傷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眼眶里的淚奪眶而出。
她最在意的就是她這張艷冠金陵的臉,就是因為這張貌美的臉,她才得以有爹爹的重任,將她送進了宮,延續家族榮光,也是因為這張臉她才有蕭璟的的愛,在這宮里長盛不衰。她不敢相信,自己破相了以后要怎么生活,皇上不再寵愛她,她也做不了皇后了,云妃那個賤人也會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聽她抽泣的聲音,謝珩只覺得心里煩躁,自從她到潁陽,沒少因為蕭璟煩過。
“你閉嘴,在還在這里不走,是想我再劃你一道嗎。”謝珩皺了皺眉毛。
齊嫣這才匆匆起身,抹了抹眼淚,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小步。
她不敢回頭只疾步往外面走。走到外面,齊嫣的侍女看見自家主子狼狽的模樣,擔心地扶住她。“娘娘。這是怎么回事”那丫鬟正想要找謝珩理論,齊嫣一把拉住了她
那小丫鬟扶著齊嫣走到門口,聽到謝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齊妃娘娘。”
“陛下昨日來絳雪軒,不是只有你一位娘娘知道,個中道理,娘娘還不明白嗎?”
齊嫣猛然回頭看著她,眼里突然澄明了許多。
“不論我有多么不想承認,你我始終都出自齊國公府,娘娘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國公府,代表著兄長。在宮里,更是要三思而后行。”謝珩的臉上依舊冷冷淡淡,她并不想與齊嫣扯上關系,更不想與齊國公府扯上聯系。但血緣關系她始終否認不了,齊嫣所有愚蠢的行為,買單的都不止是她自己,還有身為相國的兄長,還有身份特殊的她。
齊嫣頓了頓,才失魂落魄地離開,看著她狼狽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白茫茫的雪色里,謝珩只覺得累極了,阿盞正想去扶謝珩,卻被頌玉搶了先。
“公主累了,奴婢扶您休息。”
謝珩看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說“你先退下,阿秾,你過來。”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殿。
頌玉臉色有些難看,很快又斂下了。
謝秾求助的眼神看向阿盞,他看阿姐的眼神好可怕,分明是生氣了,阿盞攤了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謝秾只能低著頭,跟上謝珩的步伐。
到了殿里,地上還是一片狼藉,謝珩端坐在梨花木制的雕椅上,少見的端莊自持。
“阿姐。”謝秾乖乖的跪在謝珩腳邊,垂下頭。
謝珩很久沒有出聲,良久才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手撫了撫謝秾的頭。“阿秾,阿姐想要你活的簡單一點。”
謝珩不止一次看過謝秾的眼里露出奇怪的眼神。那不是他這個年紀里小孩子的眼神。
“阿秾知道。”她最愛的始終是阿姐,在阿姐這里,他永遠只是阿秾,單純可愛的阿秾。
“阿姐的事,你知道多少。”謝珩問。
“阿秾知道,阿姐得了很嚴重的病。”謝秾的眼里有濃重地悲傷,他一直都知道謝珩的身體不好,他很久之前都看過謝珩發病時的樣子,那種痛苦的樣子,看的謝秾心里抽痛。他不確定這病會不會要了阿姐的病,他不會問,也不敢問。
可他心里和明鏡似的,若是不嚴重,莫愁姐姐和少羽哥哥怎么會為了姐姐的病,四處奔波。上次阿姐在她眼前暈過去,他還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