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嫣埋在他懷里,蕭璟只能看到她發頂,他眼底幽深,看不清在想什么,只是沒了方才進門和齊嫣講話時的光彩與輕松。
他把齊嫣從他懷里扶起來,眼里瞬間又是熠熠生輝。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吃小蠡的醋,孩子總會有的,看緣分吧”他眼含笑意。卻不達眼底。
齊嫣也笑了起來,沒有再追究這個話題,只是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遺憾。
蕭璟也知道,他眼里的笑可以騙過所有人,卻獨獨騙不了他自己的心,他不愛齊嫣,不愛李云珠,每每和她們逢場作戲,他都覺得疲倦又無趣,他一直在等,等他愛的人回來,如今她回來了,事情似乎又是一團糟。他心里很煩躁,他恨不得沖進絳雪軒里箍住她的肩膀告訴她,他很想她,很愛她,他沒有酒后亂性,他想叫的名字不是什么李云珠,他只想在她耳邊呢喃,阿珩,阿珩,我很想你。
“陛下說的對,臣妾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齊嫣低下頭,嬌羞又得意,她的美貌與身份是她最大的武器,陛下最看重信任的是齊家,她身為齊府貴女,誕下龍裔是陛下最樂見其成的。
蕭璟一直到入了夜都留在齊嫣那里,他正心頭煩躁,在想怎樣哄好了謝珩,齊嫣看蕭璟一副放空的樣子以為是他批閱奏折太累所致,便坐到他腿邊,替他捶腿。
齊嫣穿著寢衣,露出脖頸一片雪白,哪怕寢殿里燒了銀碳,潁陽的冬夜里總是有些冷的。
蕭璟只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煮酒,眉眼含笑,卻不是開心的樣子。齊嫣哪里看的明白,只柔聲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蕭璟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很溫和,他就這樣看著她,半天也不出聲。齊嫣被他專注又深情的眼神看的羞赧地低下頭,臉上一抹霞紅。
蕭璟這才回過來神,謝珩會臉紅,卻不會有這樣柔媚的眼神,她的眼看向他時,總是一片清冷。
“時候不早了,朕回長信殿了。”蕭璟的聲音復而有些冷靜。
齊嫣有些吃驚,她以為今夜陛下會在她殿里歇下,哪知居然要走,頓時撒嬌道:“陛下,你許久不在臣妾這兒歇了。”
“朕還有些奏折沒處理,待回了金陵,一定好好補償你。”他拍了拍齊嫣的手,安慰道。
他說著安慰的話,眼睛里卻是冷冰冰的。
齊嫣只好乖乖地給蕭璟披上披風,都說蕭璟極其寵她,可是她知道,蕭璟的話從不容人忤逆,她也不可以,他可以容忍她在他面前撒嬌吃醋,可他很厭惡有人在他面前無理取鬧。他愿意寵她時,她是這宮里最惹人羨慕的后妃,他不愿意時,任誰也沒有辦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蕭璟對她究竟是愛與不愛。可她也不計較了,他是皇帝,他從不屬于任何一個人。
“那陛下要怎么補償臣妾。”齊嫣嬌聲道。
蕭璟不生氣沒有不耐煩,大多數時候,他看起來脾氣是極好的。“你之前不是養了條愛犬死了嗎,聽元月說你傷心了好一陣。最近波斯進貢了一只通體雪白,碧綠眼睛的貓,等回了金陵,朕讓元月送你宮里去。”
齊嫣有一點失望,她不想要什么貓,她希望蕭璟可以多陪陪她,可她還是乖乖點點頭,很高興的樣子,“是嗎,那好呀。陛下說話要算話。”
蕭璟應了一聲就匆匆離開了,齊嫣看著他闊步離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原本不覺得冷的,如今只覺得冷風習習,她不禁抱緊了手臂。
自從謝珩留在燕京,齊家遷到金陵,她就成了金陵城最負盛名的貴族女子。齊府貴女,美貌絕倫,沒有人再記得謝珩,大家記得的只有她齊嫣,也不會有人再提及她庶出的身份。來求親的人踏破了齊家的門檻,那時候她多驕傲啊,像一只開屏的孔雀,可她知道,她要嫁給一個與她相匹配的人。所以父親問她愿不愿意進宮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世上配的上她齊嫣的人,也只有真龍天子了。直到她進了宮,遠遠看見蕭璟,就沉溺在他的眼里。
她還是一個妙齡女子,看見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的蕭璟,她的心防瞬間就淪陷了。
彼時的蕭璟,方才從太子之位繼任大統,正是大刀闊斧改革之時,他廟堂上指點江山的模樣,總是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哪怕他的后宮有佳麗三千,有同是名門望族的周皇后,有從東宮就陪伴他的李云珠,她也不在乎,他是皇帝啊,只是站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很滿足。她愿意做一個花瓶,安安靜靜的陪在他身邊。
蕭璟從齊嫣那里出來后,遣散了宮人,只一個人在宮里慢慢地往長信殿走,他是有些愧對齊嫣的,她與周雪凝,李云珠都不一樣,他對齊嫣的寵,不僅僅是因為她姓齊,而是他讓一個女孩錯付了青春。他了解齊嫣是個怎樣的人,驕傲自大,虛榮自私,可她也不像別人精于算計,所以他滿足齊嫣所有的虛榮心,給她凌駕所有人之上的恩寵。可是唯獨孩子,是他給不了的,這后宮里任何一個人,他都給不了。
落霞殿,云妃剛剛想要入睡,就聽見院子里幾聲驚慌的尖叫,她皺皺眉,趿了趿拖鞋,對外面喊到“芳草,出什么事了?”
一時間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芳草就跌跌撞撞跑進來,昏黃的燭光下還可以看見她額頭上的冷汗,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目光有些閃爍道“娘娘,春蘭……春蘭的尸體在井里。”她們丫鬟準備燒水洗漱,沒想到就在井里發現了一具尸體。撈上來發現只齊嫣院子里的春蘭。
“那個灑掃丫鬟?”她轉過身,一頭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沒有絲毫的驚訝。
芳草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李云珠唇角嘲諷地勾起,“齊嫣的手段,你第一天知道嗎?”
芳草想起方才院子里的尸體,還是覺得心有余悸,她一直聽說齊嫣對手下的丫鬟太監不好,稍微伺候不周就是非打即罵,在金陵時,宮人們也都很怕她,可今日她親自逢上這事,才真正覺得害怕起來。
李云珠卻不怕反笑,“沒用的東西,這么容易就被謝珩鎮住了,本宮還以為,她可以給謝珩找點麻煩。”她向來是瞧不上齊嫣那點手段,只會發脾氣,動輒打罵下人,欺負后宮新人。其實是個紙老虎。
“娘娘,利用齊妃奴婢覺得不靠譜,不管怎么說,他們都出自齊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春蘭丟到咋們院子里,分明是知道了娘娘利用她的事了,再想利用只怕難了。”
李云珠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芳草,眉目冷厲,一點也沒有平日里的倦怠。
“怕什么,你還沒看出來嗎,陛下對謝珩,是一廂情愿罷了。”
“說起來,我們陛下與這位長寧公主,還有仇呢。”
她聲音嘲諷,帶著冷冷的笑意。芳草卻有些不明白。
“前朝舊事,陛下不讓查,卻總是有辦法知道的。大秦太子與這位公主關系可是匪淺,說起來,大秦太子當年是被陛下所殺,我不信,謝珩心里沒有半點怨恨。”她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可陛下信任齊家,她還有個做相國的兄長得陛下寵信。”芳草疑惑道。
“我不信,陛下會為了一個寵臣的妹妹,枉顧江山。”李云珠冷笑道。
當年的蕭璟為了這皇位費盡了心機手段,才順利繼位。否則今日皇位之上坐的,就是越王殿下。
況且這江山并不是蕭璟一個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