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晉軍戰至八百,在周處的帶領下浴血奮戰,竟殺出了一條血路,此時一偏將告訴周處:“將軍!前面就是六陌谷口,出了谷口,離梁王大營就不遠了!”
“好!眾將士聽令!隨我一起殺向六陌谷口,殺出重圍!”
周處大喝一聲,晉軍眾將士重新打起精神,齊萬年的人被周處和晉軍這股精神打怕了,不敢全力圍追。眼看周處帶殘兵就要沖出重圍,谷口處卻有三千騎兵擋住了去路。
敵軍騎陣中應聲沖出一騎,迎著周處殺來,周處銀槍一閃一擋,激戰中橫槍斜掃而去,掃倒了一騎,立時收槍,直刺落馬之人。那人身手敏捷,落地后翻身閃躲,飛身躍至周處背后,拔出彎刀欲割其喉。周處反應極快,立起銀槍一擋,一個肘擊,將那人擊倒,接著翻身補上一槍了結了他的性命。
“好!”周處的兵士見狀喝彩,士氣大振。
遠處,從敵軍三千騎陣迎著周處走出一人,手持方天畫戟,身無重甲,氣沖牛斗,此人正是武尊。
周處知道那人就是主將,于是翻身上馬,奔著武尊疾馳而來,擒賊先擒王,若是擒殺對方主將,或許可以逆轉形勢。
看著周處騎馬舉槍殺來,武尊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就連站在山上觀戰的齊萬年都為他捏一把汗,待戰馬駛近,只見那武尊側身后退一躲,接著一拳將高大的駿馬打翻在地,周處騎術嫻熟,倒地之前蹬開戰馬,在地上翻滾兩周,才沒有被倒地的戰馬壓傷。
“武神周處,好久不見!”
對方的聲音中氣十足,身形高大魁梧,周處生平所遇的對手,有此渾厚之聲音且身材如此魁梧者屈指可數。很快,周處認出對手是數年前在洛陽與之一戰未分勝負的那個怪物武尊,周處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又遇上這個強敵!
武尊道:“幾年前你與我在洛陽城內打成平手,放跑了那個孩子,小小地打亂了我們的計劃,當時我本該取你性命,可幸你命不該絕,今日再次相遇,你再也沒有那樣的好運了,六陌谷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此時的周處起身從容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那個叫做武尊的怪物吧!你是騶虞騎的人,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難道你是皇后派來的?”
“皇后?”武尊冷笑道,“皇后算什么?我只聽命于鮮卑的首領!”
“鮮卑?你是胡人?”
“不錯?!?p> “既是鮮卑人為什么會出現在洛陽?我可沒聽說鮮卑首領已經向晉國稱臣了。”
“想知道的話,就打敗我,但如果你輸了,你手下的那些士兵也會與你同葬于此!”
“憑你一人之力,就想取我性命?”
“我知你有擒蛟龍、殺猛虎之能,不過,我武尊也并非蛟龍、猛虎可比!”
“是嗎?那我告訴你,我可是單手擒蛟龍,一拳打倒那猛虎的??!”
兩個人的身高比起周圍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周處身穿的青黑色盔甲上,血跡斑斑,破敗不堪。武尊身上只穿著一件皮革甲,皮革雖然不如鎧甲結實,但是卻很輕便,出手會更快,兩人互相凝視一番,準備一決生死。
武尊快步走向周處,單手掄起方天畫戟向周處橫掃而來,周處知道對方單手持戟有藐視之意,于是故意不躲,下盤暗自用力站穩,雙手立住長槍想要硬擋住這一招,不料方天戟的畫桿似有八荒火龍之靈,觸之有焚燒之感,這一擋,自己竟被推出數米遠才站住,左臂上的甲胄全部震裂,手臂也微微發麻,但還可以動,周處推開方天畫戟,與他拉開了距離。
周處沒有想到武尊單手持戟竟有如此的破壞力,若是一般人來接招,即使不死,雙臂也一定廢了。武尊也沒有想到周處敢硬接住這一招,畢竟還沒有人能接住自己的方天畫戟。
“不愧是武神,剛剛換成別人早就死了!”
“那么,該我了!”
周處大吼一聲向武尊殺過去。
武尊也不后退,雙手舉起方天畫戟待周處近身直刺過去,周處側身躲過,接著也用右手掄起銀槍橫掃過去,武尊來不及收回畫戟,只得用右臂來擋,只聽谷中“砰”的一記悶聲,武尊被周處的銀槍掃倒在地,武尊右臂受了重傷,嘴角流出了血。
周處不想放過間隙,還想再補一槍,剛一舉槍時感覺一陣鉆心的刺痛,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肋間受了傷,原來自己剛才并未完全避開武尊刺來的一戟,畫戟頂端利尖處藏著煞戾之氣,自己則被這隱藏的煞氣所傷。
“好險!”武尊用左手扶著右臂站起身來。
周處的肋骨插入肺部,刺痛令他大口喘息著說道:“你的右臂已經廢了,你輸了!”
武尊用左手扶著右臂,然后從懷中拿出一個紅色藥丸。
“這是五石散,周將軍應該聽說過吧?”
“五石散?”周處聽說過這五石散,藥性發熱,可在短時間內讓人癲狂,并且感覺不到疼痛。據說服過藥的人,連鬼神也要懼怕他三分。
“好厲害的一槍,你是第一個讓我不得不服用五食散的人!”
武尊服下五食散后,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全身青筋暴起,右臂也傷愈如初,活動自如,眼睛里充斥著血絲,如同鬼神一般。
“你我的第三回合,來吧!”
周處內心震驚,加上肋部受傷,難以活動。
武尊見周處不動,手持方天畫戟直刺過來,周處忍痛躲過致命一擊,但身上還是被方天畫戟的側鋒所刮傷,周處畢竟久經沙場,見武尊出招后有破綻,提槍反刺過去,不料武尊收戟極快,收戟、蓄勢、橫掃竟似乎在一瞬之間,直接將周處掃倒在地,速度之快令周處驚訝不已。
武尊沒有趁人之危,而是等待著周處起身。
周處起身后,眼神雖不似鬼神,卻也顯得兇狠無比,面對著強敵,雙手緊握銀槍奮力刺去,武尊漸入癲狂狀態,根本不躲,舉起方天畫戟幾乎同時刺向周處,方天畫戟與周處刺來的銀槍擦身而過,兩人都來不及躲閃,也都不想躲閃,周處的槍刺中武尊胸口,武尊的畫戟也刺穿了周處胸前的甲胄。
武尊一手緊緊握住周處的銀槍,說道:“傷成這樣還有力氣刺中我,可惜沒有用,我感覺不到疼痛?。 ?p> 武尊說完抽回方天畫戟,又刺向周處腹部,周處的槍被武尊用手握住,無法抽回,接著武尊一腳將周處踢飛出去。
周處身受傷重倒在地上,一時間無法起身。
山谷靜了,齊萬年的人與晉軍眾將士看著這一場鬼神之戰,驚得目瞪口呆,誰也不敢相信武神周處竟然倒下了!
周處手下的士兵見周處倒下,直接沖上來,武尊手下的三千鮮卑士兵也沖了上去,兩軍混戰到一起。周處手下數百人無不破釜沉舟以命相搏,三千鮮卑士兵則如同野獸一般,驍勇剛猛,其戰況已不能用慘烈來形容,最終因鮮卑士兵在人數上占據優勢,數百晉軍幾乎全部戰死。
待最后一聲慘叫落幕,山谷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不遠處齊萬年的十萬人馬看得膽戰心驚。
周處被一名騎兵用馬繩套住,但也僅僅是套住,沒有人去觸碰周處,因為周處是武尊一個人的獵物。武尊走到周處面前,看著倒在地上的周處,似乎有些欣賞他。
“其實你也算是個強者,在這個肉弱強食的世界,你有資格活下去。但是不殺你,你終究會成為我們的一個威脅!”
被馬繩套住的周處濃眉緊皺,雙手撐地,大口喘著粗氣。
“你身為騶虞騎的副將,卻統領鮮卑族士兵,你們到底有什么陰謀?是想謀朝篡位嗎?”
“陰謀?算是吧!只不過我們謀的不是什么晉朝,篡的不是什么皇位,我們謀的是整個中原!”
“就憑你們也想統治中原?簡直是癡人說夢啊!”
“呵呵,你錯了!我們不是要統治中原,我們是要徹底毀滅中原!我們會殺光所有中原人,毀滅你們的文化,就像你剛剛眼睜睜看到我的人殺光你的士兵一樣,不留下一個人,一個字,一個聲音,你們所有的一切都將會灰飛煙滅,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你們只不過是一支小小的部落而已,連匈奴人都沒有把你們放在眼里,卻想要做連匈奴人都做不到的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周處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站了起來。
武尊微微點頭贊許:“了不起,傷成這樣還能站得起來,難怪斗魁一定要除掉你!”
那名用繩子套住周處的鮮卑騎兵緊緊拽住手中的繩索,與周處相角力,漸漸的那名鮮卑騎兵感覺到自己在力量上自己不是對手,一人一馬竟然被一個受了重傷的人一點點拉拽過去,眼見離周處越來越近,周處突然一聲怒吼,用力掙斷了繩索,咆哮的聲音震徹了整個山谷。被拉拽過去的馬匹受了驚,馬蹄騰空高高抬起,馬頭朝天嘶鳴,那名鮮卑士兵不得不用雙手勒緊韁繩,險些跌落馬下,還未等他穩住馬身,只見周處一拳朝著馬身打來,那名鮮卑士兵連人帶馬被打飛數丈遠。
周處全身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青筋暴起,血脈噴張,就像剛剛的武尊服食了五石散一般。周處卸掉身上殘破的鎧甲,顯露出一身健碩緊繃的肌肉,那身軀仿佛注入了一股巨大的能量,大地為之震顫,烏云為之變色。
“亡我天下,滅我中原?呵呵,讓你看看我為什么被人們稱作武神吧!來吧!你我最后一個回合!”
武尊見周處憤怒,莫名興奮起來,他不知道周處是深不可測的強大亦或是在強撐,他從未見過像周處這樣的對手,他已經打破了武尊對于強大的理解。
“最后一個回合,我會殺死你的!”
這一次武尊雙手持方天畫戟劈向周處,方天四角之刃帶著強勁的煞氣而來,身上沒有了厚重的鎧甲,周處的動作變得更加敏捷,他迅速躲過方天畫戟致命一擊,然后順勢向前與武尊拉近距離,接著用雙手抓住了戟身,武尊來不及收回畫戟,蓄勢一記重拳打向周處,周處憑借強壯的身體硬吃了這千鈞之力,周處雖向后退卻幾步,但同時從武尊的手中抽走了方天畫戟,武尊左手掌心如灼,顫抖不已。
周處搶過畫戟后,看了一眼胸口,吐納調息幾下,將奪過來的方天畫高舉過頭頂,朝向一名鮮卑士兵奮力拋出,那士兵躲閃不及,身體被方天畫戟所貫穿。
二人繼續對戰,周處憑借自身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與服過五石散的武尊進行戰斗,周處似乎全然忘記了自己滿身血痕,武尊也顧不上手心之內燒灼之痛,二人憑借自身強健的體魄,一人一拳打來打去。武尊漸漸感到了周處的可怕,他不知已經身受重傷的周處是從哪里來的力氣和精神力,剛剛明明因傷倒地連站起身都難,此時卻像一個充滿暴戾之氣的怪物。此時的山谷里,眾人都在注視著這場驚神泣鬼的戰斗,不只是齊萬年,就連剛剛奮勇殺敵的鮮卑士兵也都看得目瞪口呆。
二人戰過數十回合,武尊的五石散藥力開始散去,副作用開始發作,五石散的副作用會使服用過的人肌肉撕裂般疼痛,四肢無法動彈,嚴重的,可至終生殘廢。虧得武尊身體強健,否則早已倒下了。
此時的二人,拼得早已不是力量了,就看誰的身體先倒下去。
武尊氣勢漸漸變弱,而武神周處則越戰越勇,猶如真的武神。武尊最終支撐不住,被打倒在地,這一次,武尊沒有再站起身。
那些鮮卑士兵見武尊倒地,有幾個人舉刀殺向周處,周處此時也是力氣將盡,但憑著自己身經百戰的經驗,躲過了砍來的刀刃,他看準時機奮力一躍,將一名鮮卑士兵從馬上抱摔下來,接著翻身上馬,抓緊韁繩,沖向谷口,三千鮮卑士兵在后面緊追。此時的周處只想拼命沖出六陌谷,他要把鮮卑人的陰謀告知朝廷,他要帶兵卷土重來,為今日戰死的將士報仇!
眼見周處將要沖出六陌谷,此時在谷口處卻站了一個白衣帶劍少年,身高六尺,形體瘦弱。周處沒有把這個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不顧一切一心只想沖出去,忽然眼前一個白影掠過,那少年一躍數尺,舉劍飛身與馬上的周處擦肩而過,落地時收劍入鞘,瞇著眼睛微微一笑,眼如彎月,下顎尖細,長相俊美,實則一個絲毫感覺不到殺意的美少年。
遠處周處依舊策馬狂奔,又跑了一射之地,突然從馬上掉了下來,頸斷而亡。
少年也不回頭,徑直走向武尊,臉上的笑容一點也看不出他剛剛殺了人。
“武尊先生,你還好吧?”少年很有禮貌地笑著問道,衣服白凈而整齊。
“是斗魁讓你來的?”
少年笑道:“是的!武尊先生真是厲害,我在那面看了好半天……”
武尊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少年“哎呀”一聲,然后說:“那我先回去復命了,還請武尊先生養好身體,我會在洛陽城里靜候武尊先生歸來的!”說罷,少年很有禮貌地行了個禮,走出山谷騎馬而去。
武尊在幾名鮮卑士兵的幫扶下,站起身,向谷口走去。在路過武神周處的尸體時,武尊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武神周處頸上的傷,若不是頸部染滿了獻血,他幾乎看不出那道深長的傷口。
夕陽照進谷里,殘陽與滿地的鮮血一起染紅了整個六陌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