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陰天,陰寒充滿空氣的每一個角落,讓行人畏畏縮縮的,緊緊地將脖子藏進衣服里面。
在這個鋼鐵都市里,有許多個這樣的陰天,特別是初春的時候,陰天混著小雨的日子就更多了。
有時會她會陰雨綿綿,有時她會刮來陰風,那時間,寒意便會從腳底洶涌而上,一直竄到頭顱天靈蓋,整個人像是被冰錐貫穿了一樣。
這樣的天氣下,驗尸房就更加冷了,不管是什么東西,摸上去都是冰涼刺骨的感覺。
趙菁燒了熱水,將滾燙的熱水倒進杯中,又倒進幾包速溶咖啡,一口喝下。
在這座城市里,每隔幾天就會有一具尸體送到這里來,僵硬地擺在趙菁面前的解剖臺上。
好一點的尸體有個全尸,可以看出死者生前的容貌,甚至可以看到在他們生命最后一刻,停留在臉上的表情,驚恐或是平靜。
保持不好的,半邊身子都有可能成了肉泥,就像車禍那種,車轱轆從身上碾過,誰都難以幸免。
揚碩端著碗泡面推開門,“趙姐,這誰啊?”
“不知道。”趙菁打了個哈欠回應,這尸體臉都少了半邊,別說她了,就算是親生父母到這,那也認不出來。
她揉了揉太陽穴,“小屁孩,來我這干什么,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揚碩吃了口泡面哈哈一笑,“這不是找你來學習學習嘛。”
“你以后想當法醫(yī)?”趙菁眼睛一瞥,看了揚碩一眼。
“那倒是不想,不過,學習知識總沒有壞處的吧,說不定以后用得到。”
揚碩哈哈一笑,岔開話題,“這人怎么死的。”
“看樣子是車禍,但是他的脊椎有稍微破損,搞不好是他殺案件。”
“他身體里有些碎片,我待會把碎片取出來,看一下是什么碎片,結果應該就出來了。”趙菁道。
揚碩不懂,繼續(xù)問道,“脊椎受損是什么?”
趙菁看著也沒事,就解釋道,“脊椎是人體最重要的東西,稍微受傷,不是殘廢癱瘓,就是腦癱死亡。”
“比如說,這里,脊椎的第三節(jié)。”趙菁摸上尸體的半邊腦袋,往下滑,“要是這里被扭斷,那連搶救都省了。”
“咦……”突然,趙菁咦了一聲。
“怎么了?”
“看樣子,這個人是被謀殺的。”趙菁一邊說,一邊拿起鑷子,從剛才她摸的地方夾出一塊匕首碎片。
這塊碎片很小,剛好卡在骨縫之中,藏得很隱蔽,所以趙菁之前并沒有注意到。
她將碎片放進塑料袋,拿出備忘錄寫下,“被害人脊椎遭到重擊,一擊致命,兇手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殺手,身上一定有其他的案底。”
末了,她瞥了一眼揚碩,“你還不走。”
“別趕我走嘛,我是來找你商量一件事的。”
“我有一個朋友他想表白,你說表白的話送什么東西好。”揚碩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就傻傻一笑,掩飾自己的尷尬。
還來這一套?趙菁給他一記白眼,開口便道,“王雪那丫頭吧。”
“你怎么知道。”揚碩很是詫異,又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你說我送什么好呢?”
“放棄吧,連我這木楞子都看出來了,王雪會看不出來嗎,她只是不想破壞你們朋友的關系。”趙菁對揚碩表白的事很不看好。
感情方面她不是很懂,但1作為一個刑偵人員,看人心這方面,她還是挺在行的。
趙菁見過王雪幾次,第一印象是王雪很聰明,第二印象是這人內心應該藏著某些扭曲的思想,比如說洛麗塔什么的。
她不想說,這和她沒什么關系。
“不是我,不是我,而是我的一個朋友。”
楊碩有點尷尬,連忙轉移話題,“那你呢,你不找一個?”
“我?”
“我喜歡尸體,你給我找一個怎么樣。”趙菁哈哈一笑。
“別說了,惡心。”楊碩一翻白眼,趕緊離開。
趙菁想了想,在后面說道,“送花吧,我只能想到這個了,愛情這方面我可是一點都不懂。”
大概是一年后,應該,趙菁整天都待在驗尸房里,度年如日,也不知道過了幾年。
她現在回憶這件久遠的事情,感覺還是昨天發(fā)生的。
那個整天往驗尸房里跑的木訥大男孩,竟然也知道去追求愛情。
以往,趙菁總是認為,揚碩可以輕松地答出什么是顴骨,但絕對無法說出什么是愛情。
不過,想這些也沒用了,那個木訥大男孩早已經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可以呼吸,卻全然已經變成一具尸體。
趙菁將康乃馨放在床頭,離開醫(yī)院,走著,似乎在猶豫,最終還是在附近的商店里買了包煙。
今天又是一個陰天,一個又冷又普通的陰天。
趙菁摸出一根香煙,夾在嘴中,結果發(fā)現自己沒有買打火機。
她嘴角勾出苦笑,將剛買的香煙扔進垃圾桶,然后繼續(xù)往東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