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你是在說爺爺嗎?爺爺不喜歡別人喊他前輩?!憋L揚停船靠岸,看著那中年男子走上船,就在那男子最后腳跟離開那鮫人肉身的時候,那鮫人一下午又活了過來,只是傷口仍舊在流血。
“爺爺?”那中年男子顯然被風揚這稱呼驚到了。
“我是爺爺撿來的。我叫風揚~這是我姐姐,絨兒~”風揚好似看出了那男子的驚訝之處,隨即解釋到。
“姐姐……有趣,有趣……”那男子先是一頓,而后望了一眼絨兒,撫手大笑道。
風揚微微皺眉。
在那一瞬間,他看見了那男子眼睛抖動了一瞬間,眼神里,有一抹迷茫一閃而逝,而后,有重新恢復正常。雖然只是一瞬間的變化,但風揚依舊是捕捉到了。
“你之前說的,什么突破,什么道基,那是什么?”風揚遏制住心中翻騰的疑惑,開口說道。
“你不知道?前輩不曾告訴你,那我自然也不會告訴你。初次見面,來的急忙了些,身上無甚玩意。這劍丸是我早年用過的,就算是給小友的乘船的費用,至于這位絨兒小姑娘,別的東西想來也不需要,這一枚珠子或許能對你有所幫助……”那男子似笑非笑地說著。
一枚圓滾滾的東西從他手中飛出,落在了風揚的手心里。
劍丸,那男子就是這么稱呼這東西的。
這東西很輕,渾身皆是銀白色的金屬光澤,異常圓潤,沒有一點凸出,其內,流動著一道道光影,透出一股寒氣。
好東西,這樣的東西風揚也見過,在柳姨的脖子上,由一根線串聯起來,那是不知道是什么,現在才知道,原來叫做劍丸。
自己搭載別人過江,自然是需要船費的。
爺爺說過,這叫因果。收錢是因,渡人是果。
只是,為什么要送絨兒姐一枚珠子。
那珠子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樂落在絨兒姐手里的時候,他明顯的感受到絨兒姐,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只是哪里不一樣了,卻是風揚說不出來的。
將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從腦子里趕出去,風揚來到了船尾,劃動手中的槳。
船像利箭脫弦一般飛出去。
絨兒在船上一搖一擺的,東倒西歪,一手從風揚那里搶過一支槳的使用權,也像風揚一樣有模有樣地劃著船。
只是化不了幾下,便是累了,直接躺在風揚的腳邊,哼著柳姨教她的歌謠。
風揚還記得,那曲子叫做《天謠》
風揚怔怔,有些出神了。
也不知怎么了,這首歌謠,現在聽起來,卻是多出了許多莫名的情緒。
那是一種哀傷。好像曾經在哪里,曾感受過。
絨兒哼著歌,風揚搖著船槳,船不急不慢地漂著。
那男子就站在船頭,背對著風揚,雙手背著,那手指纖細異常,隱隱還有電弧閃爍。
他腳下和著拍子,發出啪啪的聲音,在他的身上,籠罩著一種特殊的意蘊。說不出來,但風揚覺得,那是孤獨。
一曲終了。那男子轉過頭來。沖風揚和絨兒微微抱拳。
“我入道千載,心境澄明,固步于此,本以為此生碌碌,唯此而已,誰曾想,卻是時機未到,今日聽聞小友的歌聲,便是我的機緣了,來日,必償。”修行到他那一步,前路漫漫,沒有借鑒之處,每一步,都是一個嘗試,每一次突破,都是千年積累。
而一曲天謠,竟令他道心有了突破,修為境界跟上心境,也是遲早。
“這首曲子叫做《天謠》,是柳姨唱于我聽的,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啊。當然了,如果你可以再給我一顆那樣的珠子的話~”絨兒狡黠的大眼睛眨著,眼睛緊緊盯著那中年人的手,期盼他再次甩出一枚珠子來。
“《天謠》好名字,好名字。只不過那珠子我卻是沒有了。而且,那歌就算你愿意教,我也學不會。”
“謠,是沒有曲子的歌,天謠天謠,便是天之謠,無聲無樂,也只有你們這一族才能學會的,其余都是惘然?!?p> 那男子呵呵一笑,他的話,蘊藏著深意,那歌他也學過,那語言他也學過,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語言,和自己所說的話根本不是同樣的數量級。
但有些像那日曾聽過的神魔之音。只是這語言異常詭異,前一秒剛剛記住,后一秒就全然忘記了。柳姨說,這是因為他的血和她們的血不同。
可鮮血不都是一樣的顏色嗎?
紅色,像那血色的瀑布,又像是曾在黑暗深處望見的一株曼珠沙華。
不一樣嗎?后來的風揚索性也沒有再去學。而柳姨也不在教授,只是教他如何認字斷意。
“哦。太可惜了?!苯q兒的眼睛暗淡下去了,顯然對于那珠子,她很在意。只是風揚卻看不出來那珠子有什么特殊之處。
只是加快了劃船的速度。不多說,已過了大半,此刻,天色已昏,已有灰霧出現在江畔,好在,遠處一橫,長長一字,卻是臥在自家背后的延綿山脈。
鮫人的歌聲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后,雖然這幾年來,從未掉進水里,可那鮫人始終會在黃昏來臨之時跟在風揚的船后,然后哼著迷惑人心的歌謠,期盼著風揚落入水中,好叫她們飽餐一頓。
仿佛看見了船上來了其他人,她們的歌聲異??駚y了。
絨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只是捂著耳朵。也不知道是這歌聲太難聽了,還是這迷惑人心的歌聲讓她防備。不過看她皺眉的模樣,想來是前者。
至于那中年男子,則是完全陶醉在其中。閉著眼睛,臉上表情不斷地變化,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引起了什么記憶。風揚一無所知,反正這歌聲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莫聽這歌聲~”見到那男子微微前傾的身子,風揚忍不住叫了一聲。很快的,他便知道,這一聲是多余的。
那男子手伸入水中。
一瞬間,發出呲呲的聲音,一股黑煙從他手臂之上升起。他急忙抽出手來,卻見手臂已被腐蝕,血肉連同著骨骼一起在一瞬間蒸發干凈。
那男子一點痛苦之色都沒有。在那原本手存在的地方,出現了一滴黑色的水滴。懸浮在空中,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味,本能的,令人討厭。
“還好是垢身,否則,麻煩大了,不過還好,總算取了一滴玄冥水,那件事,也可以進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