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黑塔利亞》坑后,我被當時推薦我《黑塔利亞》的喜好動漫的朋友推薦了《鬼滅之刃》,另一位同樣愛好動漫的朋友在我問了“有什么好看的日漫推薦”時,強烈推薦我看《鬼滅之刃》。
我問他們這部動漫的大概情節,那時他跟我說的是:“就是男主一家被殺,妹妹變成鬼了,男主帶著妹妹打怪的故事。”
直到今天我看完動漫,我依舊覺得這個形容頗為形象。并且我依舊覺得,從大體來看——不看其中那些吸引人的細節——《鬼滅之刃》無疑是一部套路作。
《鬼滅之刃》打著“少年”“熱血”的標簽,由此便不由得說說“熱血作品”的特點。
他的一貫套路——主角最開始是一個菜雞,遇到困難和打擊之后決心變強,堅守著心中的善良與正義一路變強;途中遇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與命運抗衡,最后靠著自己的努力獲得了認可——跟那些逆襲文的套路如出一轍。
熱血作品的背景往往會建立在不安之中;要么是人類間的戰爭,要么是異種族之間的戰爭,諸如此類便不再類舉。在這種不安之中,角色的缺點與優點往往就會被放大化,將情感以一種極致的方式表現出來,給人神經上的沖動。
不過比較可惜的是,不少以男性角色為主角的熱血漫在主線中穿插了很明顯的愛情線,漸漸演變成了后宮劇情。由此也就出現了很多只懂得一味討好,甚至會戀愛腦的女性角色。
《鬼滅之刃》不大一樣,雖說制作方也有將一些女性角色刻畫成溫柔、可愛、善良的樣子——在此暫且將“鬼”這個特殊群體劃在討論范圍之外——但那些角色依然保有正確的價值觀,有著勇敢堅毅與獨立的性格,值得欣賞,值得尊重。
男性角色——在此依舊將“鬼”劃分在討論范圍之外——也塑造得十分立體。概括來講,就是傳承著日本武士道精神:名,忠,勇,義,禮,誠,克,仁——因為百度百科上并沒有就此詳細講解,筆者在此就擅自將這八個字組詞。若有出入,還望及時提醒。
名——名聲;忠——忠誠;勇——勇氣;義——正義;禮——禮儀;誠——誠實;克——克制;仁——仁愛。
若是稍微歸納與延伸一下,筆者認為其核心在于:正義勇敢,克制情緒,誠實尊重,仁愛善良。
其貫徹的除了武士道精神外,筆者認為還有“男子氣概”。
就好像錆兔所說的:“不管多么痛苦,都沉默著忍受下去。”——克制,忍耐;“如果你是作為男人誕生的話,遲緩,弱小,不成熟,那樣的根本不是男人。”——敏捷,強大,成熟;“如果你是作為男人誕生的話!沒有前進以外的道路!”——永不退縮。
這點依舊在配角身上體現得很好。炭治郎應對的第一個難題,也就是三只色鬼的時候,和巳先生因為失去未婚妻而陷入無限的自責與恐懼中;在炭治郎和禰豆子應對三只鬼的時候,一直站在一旁,懷里抱著素不相識的少女。在此過程中,他沒有因為普通人的害怕給炭治郎添加任何負擔,坦然接受并承擔了保護少女的責任。
其二是在那田蜘蛛山的時候遇到的路人角色的——后來依舊有著十足的戲份——村田先生,面對被鬼操控的伙伴,以及想要去殺鬼、但被鬼殺隊同伴牽制的炭治郎和伊之助,雖然心中已經受到了驚嚇,卻毅然選擇一人擔下牽制“傀儡”的責任,讓炭治郎和伊之助前往應對蜘蛛媽媽。
“男子氣概”并非只有主角有,配角雖然渺小而微不足道,但堅強的精神體現在路人身上,至少向觀眾體現了一點——世界并非只有主角在拼命挽救,路人不過是社會敗類,遇到困難只懂退縮。英雄與普通人,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由此便也襯得整個故事豐盈飽滿起來。
灶門炭治郎是筆者看過許多影視作品后,第一個認為魅力蓋過配角的角色。一部分作品會將主角刻畫為盲目相信善良的傻白甜,就好比《凹凸世界》中的金,《黑塔利亞》中的費里西安諾。這樣的角色固然有他自己的特色,但塑造的并不飽滿,代入生活中不免覺得有些出入。
灶門炭治郎生在山中,不像現在生長在城市中的大部分人一樣,經歷過各種規矩的管教,精神暴力帶來的創傷,人性之惡的扭曲。他是真真正正生長在倡導善良與溫柔的家庭環境中,有著和藹的父母,可愛的弟弟妹妹,所以本性善良。
他身為長子,上要幫扶父母,撐起家庭的經濟,下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顧,所以性格溫柔,堅毅,并且具有責任心。他在家庭中可謂是中流砥柱,是不可缺少的一環;他在這個和睦的家庭中感受到了自己的重要性,發現了自己存在的意義,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是肩負著責任的,是有價值的。所以他自尊,自信,活得真誠。
他的家庭健康,從小被教育尊重與善良,被教育人人平等,故而他會會重視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人,并且發自內心地尊重,將每一個人都看得和親人一樣重要。他是人之初的一個寫照——不過大多數人在長大后經歷了世事的打磨后,發現這種善良不值一提,不堪一擊,故而輕視它,丟棄它。
在此并不是說大多數人后來的這種直截了當的性情不好,灶門炭治郎的性格值得倡導。筆者依然尊重每個人不同的性情以及處事方式,處事方式因環境而異,只要能保護住自己,讓自己不受傷害就是。灶門炭治郎這種正面的性格或許不值得學習,但不可否認,他確確實實值得欣賞,值得尊重與正眼相待的。
主角善良的特點在不少作品中都有體現,但《鬼滅之刃》卻塑造的大有不同。主角不會因為每一個鬼都曾有悲傷的過往,故而在斬殺他們的時候猶猶豫豫。就好像對戰十二鬼月下弦之伍,富岡義勇將累斬殺,踩在他的衣服上時,二人的對話一般。
富岡義勇:“不要同情吃人的鬼。就算有著小孩子的姿態也無關,只是個活了幾十年的丑陋怪物。”
灶門炭治郎:“為了給被殺的人們報仇雪恨,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受害,我當然會毫不留情地將刀砍向鬼的脖子。但是為自己身為鬼而痛苦的人,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后悔的人,我是不會踐踏他們的。因為鬼也曾是人類,也曾是跟我一樣的人類。”
這句話就好像是:“因為我身為鬼殺隊隊員,殺死吃人的鬼是我的職責。但為你的遭遇心生同情,由衷地尊重你的感情,是我身為人類應有的情感與態度。兩者并不矛盾,而且大可以彼此包容。”
是在應盡的職責之內,盡可能保留本不應存在的人性。
接下來說說“鬼”的設定。鬼的集體內部并不團結,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遵守森林法則的原始社會,故而鬼必須要拋棄屬于人類的一切良好品性,飽受人類斥責,依然孜孜不倦地為了生存拼盡全力地吃人,乃至與自相殘殺。
鬼和人不一樣,人有一定壽命,在時空中就好像曇花一現。只要在開放的時候綻放足夠的光彩,其存在就是有價值的。鬼不一樣,他們并沒有武士道精神,遵守的唯一原則就是生存——為了生存可以做出一切在人類眼中不合常理的事情。在他們的認知中,存在即價值。
價值觀的不同決定了不同社會群體的不同性質。人類社會為了追求更高的東西選擇了集體生活,各司其職,在精神上不斷創造價值。鬼不一樣,他們將價值建立在生死搏斗上,故而無法達到和平,也無法在精神上創造更高的成就。
這種觀念深入人心,并且在上千年的歷史中,鬼的社會中沒有出現例外。故而人們堅信,鬼就是一切邪惡的化身,是罪不可赦的,是不得不斬殺與消除的。
灶門禰豆子是千年中的一個例外——灶門炭治郎身為鬼殺隊隊員,帶著灶門禰豆子接受任務的事,在常人看來是極不可思議的事情。嘴平伊之助和鬼殺隊中的“柱”對此強烈反對,也是事出有因。
所有的鬼都在遵循“鬼”社會的法則,理所當然;鬼殺隊隊員不能理解灶門炭治郎的行為,理所當然;灶門炭治郎知道灶門禰豆子不會殺人,雖是鬼但同人無異,故而因為親情相信她,理所當然。整個故事合乎常理,事出有因,這便是他的特別之處——惡人固然可恨,但惡人所圖謀的并不是要人間大亂,而是從自己身份出發,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惡行是途徑,應當被人所憎恨;但他們真正追求的,不過是極平反、極普通的事物。
從第一集開始我就覺得《鬼滅之刃》是一部非常暖心的動漫,雖然運用的是鬼的題材,其中也有不少恐怖的畫面。但往往會巧妙轉折,引入每個鬼在身為人時的回憶。有兩部分是著重描寫的,也是后來最讓我感動的部分。
第一部分是在響凱的部分。響凱生前曾經是一名作家,因為天賦不足,努力得不到他人的認可,于是接受了鬼舞辻無慘,將自己變為鬼。由此他卻依然得不到認可與賞識,文章稿紙甚至被踐踏。
他在殺死踐踏他文章稿紙的前輩之后,徹底舍棄了人類的身份,被鬼舞辻無慘變為了鬼。然而完全鬼化之后的他因為天賦不足而很快到達了力量的極限,因而被無慘剔除出了十二鬼月。之后他決定繼續努力,希望以此來得到無慘的認同,重回十二鬼月之列。
響凱這個人物是可悲的。他一直都在拼命努力——不論是在身為人的時候,亦或是成為鬼之后。他將自己的精神與希望寄托在自己熱愛與依賴的事物上,因為自己的實力不足以讓自己站在頂峰,至死依然沉浸在不被認可的自卑中。
使他踏入歧途的究極原因是自己的不斷嘗試沒有得到尊重,自己傾注了心血的東西被他人踩在腳底,甚至不配被人正眼相看。他因為自己的不被尊重,而失去了熱愛世界的能力。于是他求助于鬼的社會,哪知依舊郁郁寡歡,被動著前行,直到臨死方才看到生命的曙光。
他是精神暴力的受害者,是屬于失敗的社會的失敗產物。響凱足以讓人感慨世道不公,感慨人間的涼薄;與此同時,人們也就知道,他并非一個可怕的角色。
第二部分是累的部分。筆者認為,這部分的關鍵詞為:誤解,思想扭曲。筆者判斷累應該是個較為敏感的角色,因為本身體弱多病的身體缺陷,對正常生活的向往與渴求不被滿足;他比其他孩子更為渴望父母,和兄弟姐妹可以給予他更為強烈的關愛——然而事實是在普通生活中,并沒有那種機會讓父母展現出那種強烈的、付出生命的愛。
進而他容易將父母的一些行為——比如他想和其他孩子一起玩雪,在雪地里跌倒后被斥責并帶回房間——扭曲為父母對他的束縛,對他的責備,并將其罪過歸為自己身體不夠強壯的因素。
在累變成鬼之后,他擁有了強健的身軀,但需要殘害他人生命來維持自己的存在。父母不會縱容自己的孩子在錯誤的道路上前進,但同時也不會放棄拯救自己的孩子。他們或許知道累變成了鬼的事實,但他們和灶門炭治郎一樣,哪怕自己的親人成為了鬼,也對累可以回到人的形態抱有一絲希望。
故而這種慘無人道的生活方式,最開始亦遭到了來自他父母的強烈斥責。后來他的父母知道累不可能再便會人,將永遠變成鬼,永遠以鬼的形態生活下去,毅然決然葬送自己的生命,為累陪葬。
累母:“沒能讓你以健全的身體誕生,對不起。”
累父:“沒關系的,累,我會跟你一起死去的。”
累:“因為快被殺死產生的憤怒,導致我沒能理解的那句話,是父親想要與我一同背負著殺人的罪孽死去。”
因為誤解,他肯定了自己不被父母喜愛的“事實”,選擇成為鬼生活下去,寧愿承受著永遠的孤獨,寧愿構建著虛假的家庭,虛假的羈絆,滿足自己空洞而扭曲的內心。
被富岡義勇徹徹底底割下頭顱時,累在看著灶門炭治郎護住禰豆子時,突然明白了自己這一切行為的荒誕。
“我在那一瞬間,唐突地理解了,真正的羈絆,被我在那一晚親手切斷了。我無法忍受自己的所作所為,哪怕知道全都是自己的錯。每一天,每一天,我都無比地思念父母,即便創造虛假的家人,空虛也無法被填補......我清清楚楚地想起來了,我一直想要道歉,對不起,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錯。請原諒我。但是,我已經殺了無數的人,一定會下地獄吧。肯定沒辦法跟爸爸和媽媽去往同一個地方吧。”
累父:“沒有那回事。我們一起走吧,哪怕是下地獄。累,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累想要的“超越生死的羈絆”,他猖狂地無數次構造虛假的家庭,追尋的數十年。在終究要消散的時候,父母的形象再次重現在他的腦海中——這或許是真真切切的靈魂牽掛,也或許是累壓抑在心底、最后映射在腦海中的幻想。但不管是牽掛還是幻想,這種感情以及沖擊已經達到目的了。
整個故事最后落在了“不論你變成什么樣,永遠都會有你的父母在背后愛著你,支持著你”,落在了親情上,落在了這個曾被無數人默默否定過,暗自卻又被無數次感動過的情感上。
再結合構造的畫面以及前文鋪墊的故事情節,給觀眾的精神強烈的沖擊。角色最開始塑造得有多么陰暗,多么瘋狂,故事到了最后就有多么感人,就有多么震撼。
接上前文提到過的富岡義勇和炭治郎的對話,便很容易看清這個故事的真正目的:“我們展現這么動人的故事并不是為了給鬼開脫罪行,也不是讓人類設身處地地為鬼著想,再被他們所感動,寬恕他們的行為。我們只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告訴大家——”
“他們不是丑陋的怪物,鬼是空虛的生物,是可悲的生物。”
“因為鬼也曾是人類,也曾是跟我一樣的人類。”
如此一來,整部動漫的格局便在精美特效的襯托下,一下子被推上了巔峰。
《鬼滅之刃》這部動漫,若說其劇情有多么新穎,其實無非也是套路。但縱觀文學史上諸多大作,倘若用三言兩語簡要概括,其實也不過是套路。
太過平淡的故事往往伴隨著很強的文學性——比如路遙的《平凡的世界》,老舍的《駱駝祥子》,筆者也是十分艱難的才啃了下來。這樣的故事固然有意義,主旨明確,細品往往能不斷發現新事物。但這種作品很顯然不適合當今的社會。
故而很多故事選擇了建立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選用人們津津樂道的、帶有神秘感的新鮮題材。不過如此一來,故事便不由得產生套路。這是必然性,是無可避免的。
就像當年我閨蜜癡迷于青春戀愛文學,我問她“這都一個套路有什么好看的”時,她回復的“套路都是一個套路,但細節大有不同”一樣。倘若將細節做為評判標準,看作品在細節上下了多少工夫,《鬼滅之刃》精巧的角色設定,細膩的人物刻畫,沒有硬傷的邏輯推進,再配合上比重不小、經費爆炸、采用了浮世繪風格的打斗場景,令人震驚的聲優陣容,的確是非常值得一看的一部影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