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二龍爭珠笑度春秋,金蘭同結各行南北
那逐烏君,似乎是終于明白了當年羲和王話里的意思,也可能是御斗的法術讓他靈臺清明到了赤子的憨癡狀態(tài)。總之,那天分別之后,逐烏君就開始對御斗發(fā)起了瘋狂的追求。
今天獵個巴掌大的灰毛蜘蛛打上金黃的絲帶當寵物,明天寫首要唱半個時辰的“古風”情歌,甚至還心血來潮,把自己對神女的思念、愛慕用鮮血寫成了歌集,強撐著失血的頭暈,顫巍巍地交到了御斗手上。
“御斗,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真的愿意為你做一切。”
御斗嘴角抽了抽,掛上了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鄭重地收了帛書,趕忙扶著逐烏君坐下施法療傷:“謝謝哈……我真的很感動。嗯,真的。”
“那你看看啊。”
迎著逐烏君懇切的眼神,御斗微笑著嗯了一聲,細細地讀了起來。在逐烏君熾熱的目光下,御斗掛著極為古怪的微笑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轉頭哇一聲吐了出來。
“你又……有孩兒了?”逐烏君心痛地看著正走過來的子牛。
可把人家子牛笑瘋了:“我說爹……”逐烏君的臉一下子就更加陰沉了,子牛馬上改了口,“嗯,逐烏君,您這是想討女子歡心啊,還是立誓出征啊。
你想怎樣并不一定女子覺得好,這么多血我看著胃里都不舒服。可惜了我早上摘的果子啊,你說我當時都吃了多好。”瞬間,一塊石頭飛過來砸了他的腦袋,御斗和子牛打鬧著離開了。
子牛的一席話,似乎把逐烏君說開了竅。仗著自己活的時間長,又有遠古君主的見識,拉著御斗今天飛去看東山的太陽,明日飛去淋西嶺的瀑布。壯闊,秀麗、詭譎各色風景吸引著神女的目光。
逐烏君自豪地覺得,御斗確實和自己更親近了。殊不知,自己的行為也成了某種神助攻。子牛本身只是覺得日日有神女相伴生活有滋味。可當逐烏君插了進來,自己每每被那兩人落下后,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早已離不開御斗了。
既然明了了真心,他便也近水樓臺,偷偷成為了逐烏君的競爭者。時而帶著神女看看飄逸浪漫的螢火蟲,時而拉神女聽一聽寂靜稻田里的蛙聲。
可惜,斗姐還是斗姐,對于兩人的追求神女都不為所動。逐烏君認為這是因為她上次被害慘了不敢再輕易敞開心扉。可御斗卻明白,自己如今只是一份貪戀,只能對世間的一切做出喜怒哀樂的反應。自己不敢,也沒有能力去愛上世人。
就這樣,不知不覺已過了幾百年。兩個倒霉蛋兒明白了情況倒是各自惺惺相惜。反正也都沒希望,兩人之間漸漸少了火藥味,最后竟然發(fā)展到三個人一起躺在草甸子上看星星的地步。
這一日,三人又在草甸上“認親”,忽然西北方向一亮,一片原本空曠的星空,竟然多了兩顆星。子牛還沒注意到,另兩人竟同時坐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逐烏君吼道。
御斗的眼淚很快就回答了他:“是司宿歸位了,司宿神女歸位領職。該御斗了,御斗躲不了了。”
逐烏君仍不敢信命:“這次真的沒有緩和了?”卻只換來神女哭著搖了搖頭。
“呀!”逐烏君咆哮著,憤恨地將巨石砸入水中,指著天高喊:“若是當年各族雜居人間,我逐烏君定打上神界。分離千年,憑什么還要這么對我!”說完,不忍再看神女一眼,便哭著飛走了。
子牛被嚇愣了,半天湊了過去,虛虛地將還在抽泣的神女攏在懷里:“怎么了。難不成你……要消散了?”
“更可怕。”御斗把頭埋在了腿里,“是御斗該醒了,我該醒了,我要變成真正的御斗了。”
“那你會忘了我……額,們?”子牛心虛地加上了逐烏君。
御斗搖搖頭:“我雖然只是化身,但我也是御斗,這百年是我經歷也是御斗經歷。御斗早就丟了身軀、魂魄,大抵要借我這個化身而生,重塑魂魄、身軀。當然,與你們來講我其實不會有什么變化。”御斗解釋道。
“那這是好事啊,他怎么走了,你又哭什么。”
“你不懂,”御斗望著司宿星宮感嘆著,“上古人神鬼雜居,我和司宿在今天來講其實都算是有神職的神仙。”
“這么厲害。”
“無非是處的位置不同罷了,沒什么厲不厲害的,我不是也沒守住玉璧么。其實仔細想想,璧琮分離怕也是天道大勢所趨。所以司宿敢化玉琮為國珠,天地也沒有處罰我和逐烏君。”
“那你這是……”
“因為御斗是神女,按照如今天地的規(guī)則,我怕是很快就得歸位了。”
“歸位?”
“如今神仙人鬼各有所居,我們的神職必須要到神界完成。司宿在人間化因緣、供祭祀的后人已經安排好了,所以她上天到任了。
我倆相對而生,她歸位了,留給我的時間就不多了,我也該永遠地回歸神界,履行我的新神職了。”
“成神仙還不好?大家修行不都盼著這樣嘛。”
“傻瓜,現在不是當年了。散仙尚且可以選擇逍遙,有神職的就算是想下凡看一眼也得是有極大的機緣。”
“也就是說我們很快就再見不到你了?”終于明白過來的子牛有些心虛。
“是啊,除非你們成仙,我們再見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逐烏君是古魂注定會永歸天地兩界,你個石頭命長又沾過我二人的血,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哭什么,舍不得我們,還是舍不得這繁華世界?”
“我說我舍不得我的人性你信嗎?”御斗真誠地抬起了頭。
子牛更真誠地回應著:“斗姐你吃東西的時候就挺沒人性的,真的。”
“不是說笑,我這種遠古的神女和現在的神明不同。我們是神也是人,所以我們可以育化,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就像當年御斗帶著三個孩子一起消散的事。若以神明的好生、清冷、忘情,完全可以帶著孩子遠遠地躲到天邊,甚至神界。可御斗有愛有恨,有自己的血性,自然就會有不同的選擇。”
“那做神明不是挺好的嘛。”
“好么?若不是像司宿那樣陰陽相伴。終究會心如枯井,見到何人、何事都不再會有波瀾。待到神職可以卸下之時,也與歸于空寂也沒什么區(qū)別了,連劫數都懶得渡了。
就說我這千年沉睡般的逍遙,若沒有能體味世間美好的心,那就和你們這些后世人一樣:散了魂魄便如燈滅了,什么都沒有了。也別說,說不定我神職還沒履行到一半,就應了劫,徹底消散了呢。”
“你不要咒自己啊,我倆努力修行,到時候神界也一起爭一爭你。那時你身魂合一了,說不定還真能選我們中的誰呢。”
“呵呵,天地靈氣會越來越少,世人的壽命也會越來愈短,你們說不定先入輪回忘了我再成仙呢。
再說了,神女在世間本應了去的因緣必須了結。我們?yōu)榱税磿r歸位,便以子孫幫忙了結,再加上后世的祭祀總還是安穩(wěn)的。我的因緣是來不及清了,等劫數到了,怕也……”
“那我來。”子牛的胸脯拍得山響。
御斗笑了,指頭套著玉璧的眼兒,晃了起來:“你打算干什么?我雖然還只是化身,但想弄扁你還是挺容易的。”
子牛也氣笑了:“你個神女腦子里都是些什么啊。當年你們部族時代到底過得是什么日子,我是說你的因緣我?guī)湍闱澹 ?p> “你?”御斗有些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子牛卻起了身,恭敬地下了拜:“繁請御斗神女指個方向。我浦子牛在此向您和天地起誓,從今往后我走邊天下不修己身,只為助御斗娘娘化因緣。
若是不夠,我也按數收64個徒弟為你化因緣。將來我再為你建廟祭祀,保準比司宿的家祭強。你說可好?”
“那你不修行了,不是說還要來天界見我嗎?”御斗還是沒從震驚中緩過來。
“哈哈,您也說過我們石頭精長壽啊,對我們千年都不算長。御斗,我喜歡逍遙也喜歡你。若是咱倆能如這幾百年一樣逍遙相伴自然是最好,但若不能,相忘而樂也挺好。
我除了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有的是逍遙的時間和成仙的機會。即便再也見不到你,知道天地兩相思念、皆為安樂也可以安心了。但若你都應劫歸于無了,我空與你相聚幾時又有何益處?”
御斗感動地抱住了子牛,在他懷里哭了出來,子牛也不好怎樣,只是默默地陪著她釋放完。再摸摸她的頭輕聲念叨著:“喂,小心些人家逐烏要打我了。”
御斗也冷靜了一些,喃喃自語著:“放心,當年鬧夠了、了清了,如今這幾百年的光陰我也定給他補償。這份因緣我絕對要自己來化。”
從那以后,逐烏君就再沒有出現,御斗的影子卻越來越濃,法力也越來越強。子牛注意到,在御斗獨自修行的時候,時不常會有神明的清冷表情浮上臉,口里喃喃的,似是在做法。
子牛不想問,不想懷疑,只是安心地陪著自己的斗姐,努力抓緊最后的相聚時光。隨著東側的星空空出的星宮位置越來越明顯,子牛也發(fā)現了身邊的斗姐越來越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