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湫、”喬芳上藥的手抖了抖，低頭打了個噴嚏。

　　“說起來，會不會感冒啊？這孩子……”喬芳擔心的自言自語道。

　　作為臨時醫療點的馬車里，她正在為獸耳女孩上藥。

　　因為那幾層破布般的衣服的遮擋，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哪里受了傷。

　　但老大說傷的很重，喬芳可不會把這話當耳邊風。

　　而且醫者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孩子現在急需治療。

　　外傷的話倒還好，如果是內傷就頭疼了。

　　為了確認傷口，喬芳要求獸耳女孩把傷痛處指給自己看。

　　不過，似乎要獸耳女孩待在喬芳視線下就已經讓這個小女孩耗盡了全部的勇氣，她正緊抱著步槍。

　　好像相當怕我……怎么辦……

　　嗯，之前不是她說偷食物嘛，那――

　　喬芳讓獸耳女孩在馬車上等她，然后走向載有食物的馬車。

　　在馬車附近守衛的人注意到了馬車背后的動靜，回頭一看。

　　“喬五妹？大半夜的咋不睡覺？”

　　“哎？怎么是約翰哥？我以為是我哥站崗就沒打招呼，我記得今天不是他站崗嗎？”

　　“嗨，你哥去偷聽那狗娃子的事了，他讓我幫他頂一下。”

　　“這……我明天會教訓他的，今晚得辛苦約翰哥一下了。”

　　“哪的話，都是兄弟。”

　　“那我拿點吃的。”

　　“好嘞，盡管拿。”

　　途中回了趟自己的帳篷，穿好衣服，最后喬芳回到了醫療馬車上。

　　看見獸耳女孩還老老實實坐在那里，喬芳稍微松了口氣，畢竟正常來說這個年齡的孩子可不是這么坐的住的。

　　“抱歉，大晚上的來不及做飯，先吃點東西墊墊。”說著將一根對成年人來說份量都非常足的面包夾肉干遞到獸耳女孩面前。

　　她看見肉干面包雙眼似乎都在發綠，但她沒有行動，詢問一般看向眼前這位大姐姐。

　　“怎么了？拿去吃吧？難道沒有餓嗎？”

　　語氣似乎沒有惡意，強烈的饑餓感壓倒了疑惑與不安，她一只手握緊槍，另一只手試探似的伸向面包。

　　當碰到面包，確認這食物確實是給自己的之后，她迅速抓住面包收回手，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她在非常快速的進食著，像野狗一樣大力撕扯著肉干面包，然后不經細嚼大口大口吞下，有好幾次甚至差點咬到手。

　　――這……吃相相當兇殘啊。

　　喬芳不禁這么想著。

　　震驚于吃相的同時喬芳注意到不妙的地方。

　　“等等慢點吃別噎著了啊！”

　　喬芳聲音起伏大了些，獸耳女孩被嚇的一愣，咳了一下，兩眼發直。

　　――就真的被噎住了啊？！

　　“這里有水，快喝一點……”

　　不到兩分鐘，一袋水和一根肉干面包被獸耳女孩消滅的干干凈凈。

　　吃到食物后，獸耳女孩的警惕似乎沒這么重了。

　　“來，把傷口給姐姐看。”

　　語氣柔和的就像是在哄小孩，不過她的確是個孩子就是了。

　　獸耳女孩猶豫了一下，最后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把那把一直握著的舊步槍放在腳邊。

　　然后提起自己骯臟破爛的衣擺，露出了自己的腹部。

　　層層破布掩飾下的，是皮包骨頭般的身體，難以形容。

　　不過營養問題仍不是當務之急。

　　要說的話，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

　　刀傷、挫傷、淤傷、鈍器傷……無數的傷痕根本數不勝數，其中也有很多狀況令人擔憂的傷口。

　　但最痛的一個在腹部。

　　是一處貫穿傷。

　　是非常讓人后怕的，槍傷。

　　子彈這種東西，吃上一發的話，基本上人就“開花”了。雖然這是傭兵之間的調侃話，但真實性卻不容置疑。當然這還是在被子彈貫穿的情況下，如果子彈殘留在人體就更無法描述了。

　　然后，眼前這位孩子，側腹挨了一槍。

　　由空腔效應帶來的，一尺左右寬的黑漆漆的不可描述的口子，伴著已經凝固的不明黑色液體，花一樣的裂痕強勢分布其傷口邊。

　　（空腔效應：隨同彈頭一起進入人體的高壓氣體遇到人體組織、受頓挫從射入孔反彈出來（彈頭射入孔就成了氣體射出孔），使射入孔產生十字形或星芒形炸裂，這時射入孔面積大概是射出孔的二、三十倍——節選自百度百科）

　　加入傭兵團快一年了，喬芳作為醫師見過不少中彈的人，子彈所帶來的痛苦絕非一句“痛不欲生”就能概括的。

　　這種痛苦包括但不限于內臟震傷，灼傷，空腔傷害等，光是想象就足以讓喬芳毛骨悚然了。

　　傷口看起來有幾天了，還有這糟糕的衛生情況和各種傷口，情況不容樂觀，而且刻不容緩。

　　倒不如說沒失血過多死掉或者感染死掉簡直是個奇跡。

　　喬芳脊背發涼，她看了一眼這位七八歲上下的獸耳女孩，聲音微微顫抖，

　　“先把衣服脫掉吧......我準備清創了......”

　　擴大創口，清理皮緣，顯露傷道切除壞死和失活組織，清除異物，特殊組織的處理，引流和縫合傷口......

　　期間獸耳女孩微微顫抖著，遵循著喬芳的指示沒有動彈。

　　這片蠻夷之地是沒有麻醉藥的。

　　每一刀，每一次傷口被觸碰，都會讓她瞳孔緊縮，忍不住加大握拳的力度。

　　處理傷口這些事情喬芳做的熟練，已經盡力的輕柔了，但手心還是會忍不住冒汗。

　　——要是姚姐他們在就好了......

　　雖然這么想著，但此時傭兵團里只剩下自己一個醫師，其他人將在約定的地點匯合。所以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喬芳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獸耳少女的臉。

　　沒有暈過去已經很了不起了，難以想象經歷這些傷口處理的她現在會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嗎？聽說在中世紀歐洲被處以火刑的人有時候會因為疼痛和恐懼把自己的牙咬到陷進牙齦里直至咬碎。當然這只是個類比啦，只是想形容一下是什么程度的痛苦而已，別在意別在意。）（感覺我越來越魔鬼了是怎么回事(￣ェ￣;)）

　　（其實原文里關于很多傷的描寫更加細致些，骨頭啦組織啦污物啦之類的，挺讓人反胃的，總感覺這樣發出來不太行的樣子，就刪減掉了）

　　一個時辰后。

　　喬芳結束了手上最后的一個動作，長呼了一口氣。

　　這真的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對雙方都是如此。

　　側腹的槍傷大致處理完畢了，接下來需要對付獸耳女孩身上的其他傷。

　　別以為接下來就輕松了，面對這些狀況糟糕的大小傷口，處理它們依舊是個大工程。

　　喬芳站起身，為了拿工具，同時也是為了活動一下身體。

　　她借機偷偷瞄了獸耳少女一眼，因為擔心這孩子的狀態。

　　獸耳女孩直直的低頭瞪著手邊的舊步槍，剛才的經歷讓她臉色煞白，臉上的污物和傷痕更顯眼了。

　　想到家里幾個天真活潑的弟弟，喬芳眉頭緊鎖忍不住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真的，辛苦了。”

　　“來，張嘴——”

　　獸耳女孩還沒從的傷口處理的痛苦中緩過神來，突然嘴巴被塞入是異物，讓她瞬間驚醒。

　　她下意識猛的扭頭躲避，同時用力咬斷嘴里的東西。

　　是好久沒有嘗過的味道——甜的。

　　這個味道嚇到了她，一時間她沒了動作。

　　“怎么樣，是不是驚呆了？”

　　獸耳女孩緩緩抬頭望著眼前這位高興的大姐姐。

　　喬芳手里拿著一個小紙包，里面包著幾瓣水果狀的東西。

　　驚訝過后，獸耳女孩小心翼翼的品味著。

　　“這是我老家特產，水果蜜餞，味道不錯吧？嘿嘿。”

　　看見獸耳女孩的表情，喬芳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不過因為糖很珍貴，所以每年只能做出一小罐就是了。”

　　說罷，喬芳把小紙包放在獸耳女孩手邊。

　　“想吃的時候就拿來吃吧。”

　　獸耳女孩細細的咀嚼著，呆呆的微微點了點頭。

　　“那么接下來，我準備處理其他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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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第幾次為煤油燈添油后，終于大致處理完畢。

　　衛生狀況也很糟糕，散發的氣味讓一些嬌慣的人聞到大概會暈過去吧。但現在并沒有條件給她洗澡，喬芳只能簡單的為她擦一下，然后將她滿是虱子和臟東西還打了很多結的頭發剪到很短。

　　之后獸耳女孩沉沉的睡了過去，喬芳把自己的冬衣輕輕蓋在她身上。

　　馬車后方傳來移動的聲音，喬芳回頭，看向馬車門口。

　　喬四出現在門口，正向里面賊兮兮的窺望。

　　被喬芳看到后，喬四尷尬的笑笑，索性頂著喬芳的白眼走上馬車。

　　“這狗娃子怎么樣了？”

　　“小聲點，剛上完藥正在睡呢。”（小聲）

　　喬四看著獸耳女孩的睡顏，點了點頭。隨即喬四脫下了自己的傭兵棉外套。

　　“把我的外衣給她蓋吧，你把衣服穿上，要入冬了，大晚上的可別著涼。”

　　“都說了小聲點……！”（小聲）

　　喬芳微微皺眉，不過還是接過喬四的外衣。

　　在喬芳取下獸耳女孩身上自己的冬衣時，喬四看到了那個孩子處理過傷口的身體。

　　“這……相當多的傷啊……”（輕聲）

　　喬芳小心翼翼為獸耳女孩蓋上喬四的外衣，微微嘆了口氣，表情透出些許悲傷。

　　“好啦，大晚上的辛苦啦，一個人處理完了真不愧是我老妹~”

　　喬四說著，伸手想摸老妹的頭，不過被后者躲開了。

　　“駭，害羞啥。”

　　喬芳沖老哥吐舌，“多大的人了都？”（小聲）

　　喬四尷尬的撓了撓臉，“成吧……”

　　“對了，把手臂給我看看。”喬芳壓低聲音說著，拿起手邊的膏藥。

　　“也沒啥事，過幾天就好了。男人嘛，受點傷應該的。”

　　“得了吧。”喬芳說著，一把拉過喬四的手腕。

　　左臂上有幾條深深的劃痕，雖然已經經過了簡單的處理，不過這最低限度的處理方法在喬芳眼里顯然很不到位。

　　“別動，我上藥了。”（小聲）

　　看到皺眉的老妹，喬四也只能苦笑回應。

　　“……”

　　“……是這孩子弄的？……”（小聲）

　　“是……她被我堵在放食物的馬車里，估計是被逼急了。”

　　聽到喬四的話，喬芳微微嘆氣。

　　“哎，不提這個。那狗娃子的衣服你咋打算？”

　　“……只能先把買給老八的衣服給她將就一下了。”（小聲）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

　　“都說了小聲點了……”（小聲）

　　“哎、輕點、輕點！”（小聲）

　　――――――――――

　　喬四處理完離開后不久，老大出現在馬車旁。

　　“這樣嗎，比我想的還嚴重啊......”

　　聽喬芳說明情況后，老大皺著眉。

　　“辛苦了小芳，先去休息一會吧，她交給我了。”

　　說實話半夜連續高強度作業已經讓喬芳疲憊不堪了，她點了點頭。

　　“她的那些......呃、衣服，絕對不能穿了，不但破還很臟，很多傷都化膿了，很糟糕......”

　　喬芳向她交代了幾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女子帳篷。

　　老大熄滅了煤油燈，抱起熟睡的獸耳女孩走向自己的帳篷休息。

　　盡管身體已經很疲憊了，但喬芳依舊難以入眠。

　　（*注：上述的描寫經過是藝術加工的產物，較真你就輸了。不過非常歡迎指正有誤的地方。）

　　也許是太過疲憊，獸耳女孩許久沒有像這樣毫無防備的熟睡了，仿佛傷口的疼痛已經隨著蜜餞的甜味被一齊吞入腹中一般。她微微起伏的呼出氣息，臉上表情雖算不上甜美，但絕不會讓人感到她是個不幸的家伙。在這時，她終于露出了和年齡相符的睡顏。

　　手里還攥著那包沒有動過的蜜餞，她似乎安心的睡著。

　　好好休息吧，希望夢里不會受到這些傷痛的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