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設計的房子大多是一進兩開的戶型。一進門是一個廚房兼廚房,兩邊一面一間臥室。因為來的大多都是一家子,有兒有女,這樣住著方便。只有極少幾戶里外間,屬于小平米的經濟適用房,供不大富裕的家庭做個選擇。
知道要在東頭建商鋪和住房,前來觀看的人絡繹不絕,有人點頭稱贊,有人竊笑搖頭。不過私底下卻都說誰有錢沒處花來這里買房子。來這里只是暫避一時,誰會在這里長住。撒子和大麻花聽在耳朵里,回來跟皇妃說了。皇妃心里也沒底,就跟應皇子說,“要不還是停手吧?”
“箭在弦上,多想無益。只管照你預想的去做。”應皇子卻沉著說道。
“那要是蓋起來沒人買怎么辦?”皇妃還是有些擔心。
“便是沒人買也會有人住的。”應皇子道,“如今還不到時候,到了深秋天冷,留下的人肯定會想要有個住處。不管是商鋪還是住房,不都是房子?總會有人來跟你商議的。”
聽應皇子這么一說,皇妃心里才踏實了些。每天都會領著丸子去工地查看進度。來這里的人都已經聽過瘋皇妃的傳說,傳說加上演繹,傳的神乎其神。說這個瘋皇妃當初猝死,是因為被仙家踩了馬童,要當出馬仙。所以醒來后會有種種詭異舉動,后來請來馬神仙扶起來頂了神,成了馬神仙的弟子。去往大荒山一路,全仗著瘋皇妃,要什么來什么,所以才有吃有喝。有人要來殺他們,可來了后反而自相殘殺,最后都死光了。就連這個地方,也是瘋皇妃扯下一縷衣裙隨風散去,他們在后面循著就找到了這里。更有傳的神的,說此地是馬神仙專為瘋皇妃變出來的,要不在這不毛之地怎么會憑空出現這么一處世外桃源?傳來傳去,把個皇妃傳的快跟馬神仙一樣神奇。都是一個傳一個,把從張明兒那里聽來的經過,又添油加醋重新加工,所以越傳越神。以至于見過皇妃的回去都會給人描述一番。看到皇妃每天都過來監工,知道蓋房子建商鋪是皇妃的主意,又都說,瘋皇妃這興許又是看出些什么來了,要不怎么會在這里建商鋪。有人便說,會不會是這天下要亂?這下一石驚起千層浪,有新來的便說可不是嗎!如今,仗還未開打,各地就亂了套了,許萬勝四處招兵買馬,揚言要以九里橋為界,跟朝廷分庭抗禮。各地的土匪想要去投靠,都得備上投名狀,不是財物就是人馬,各地如今都搶劫成風,商鋪哪里還敢開門。只怕以后來此地避難的人還要多。這么一說,精明的人就開始打起主意來,頭一個來找撒子的是一對姓劉的父子,跟撒子拐彎抹角的問詢商鋪和房子怎么租怎么買。
自打開工,撒子聽到的都是誰會在這里買房子做買賣,做了又賣給誰去的說法,所以壓根沒想到這么快就會有人來問價錢,就隨口說道:“商鋪只租不賣。房子租每年一兩銀子,賣五兩。”誰知姓劉的一聽,當即就要買兩間房子,租一間商鋪。撒子知道他是來真的,這才回去跟皇妃商議。“五兩銀子是不是說的少了?張明兒往這里送一個人都要收十兩銀子呢。”
“聽說如今都漲成十二兩了。”大麻花道,“這小子真是狠吶!來的人都被他榨的差不多了,哪還有閑錢買我們的房子!”
“既然你已經給人說了,那這兩套房子就照這個價給他。”皇妃道,“只當是為了促銷讓利打折了。后面再有人問,你就說房子還沒蓋好,現在還不知道價錢。到時候我們看情況再定價。”
“嗯,好。”撒子點頭。
卻說那劉姓父子買了房子后,一天天跑的比皇妃還勤,去看房子蓋成什么樣了,前后看著,想選個有利的位置。他這一來,人們便都知道他已經買了房了。跟他詢問什么價錢。劉姓父子怕被別人搶了先,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實話。人們常說上桿子的不是買賣,這不上桿子的人們反而覺得肯定是有什么打算。便都來跟撒子問詢,撒子便照著皇妃說的,說暫不銷售。這一下人們更覺得這是奇貨可居。都想著法子找人來跟撒子說合。撒子也是上道的人,一看這陣勢,更擺起了架子。大麻花嘴不嚴實,被人套出只蓋五十套房,三十間商鋪。這下人們更著了急。要知道這里起碼有二三百戶人家,這五十套房子夠給誰住的?雖然撒子再三承諾,到入冬后肯定會讓每一個人都有地方住,可住和住就不一樣了,這便可是一進兩開的大豪斯,那就相當于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是住宅區中的富人區,公雞中的戰斗機,是你那茅草屋能比的嘛!于是手里有點錢的人都行動起來。撒子當初為了給工地上招人,承諾管吃管住,買房子還優先。這些人,從撒子這里找不到突破口,便又都打起了這些工人的主意。來工地干活的都是在別處找不到事做的,多數都是單身漢,要房子沒用,也沒有那個閑錢。于是人們就花錢跟他們買手里的這個優先購房權。最多能出到二兩銀子。讓這些個閑漢著實掙了點好錢。到房子快完工時,撒子登記有多少買房子的人時,五十套房子已經都有了主了。商鋪也都有了人。皇妃為了避免撞車,生意不好做,規定一個買賣只能有一家,先到先得。即便是這樣,也有十幾家可以開業的。
到秋收下來時,皇妃終于可以逛街了。
雖然只有十幾家鋪子,可賣的都是皇妃迫切需要的。頭一家就是豆腐坊。豆腐坊開張后,皇妃他們的餐桌上幾乎天天都有豆腐。撒子吃著豆腐滿足的說道:“豆腐就是我的命啊!”因此還出了一個廣為流傳的典故。到后來,豆腐吃的多了,撒子又挑著吃肉,人們就問他,你不是說豆腐是你的命嗎,你怎么又不吃了。撒子說道,豆腐是我的命,有了肉我就連命也不要了。還有榨油坊,雜貨鋪,賣鐵器的,賣棉衣的,做醬油醋的,典當寄賣的……,最多的就是賣吃食的。皇妃設計的商鋪面積很大,有些買不到房子的都是租了商鋪為住人,反正做吃食不用太大的本錢。所以各種吃食都有,賣炸糕炸油餅兒的,賣糖酥餅的,賣鹵肉的,賣饅頭包子的。商業街開張那天,街上都擠得水泄不通。皇妃說得對,能來到這里的,手里都是有些閑錢的,平時不露,是為了白吃白住。可幾個月的大鍋飯吃下來,都饞的夠嗆。一聞到街上香噴噴的各種氣味,哪里還能忍得住,多少也得買點。幾家賣吃食的商鋪忙的腳打后腦勺,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皇妃成了這條街上的常客。不管人們背后怎么談論,可見了皇妃卻都會尊稱一聲“屯主夫人。”皇妃欣然接受了這個稱呼,不自覺中也帶出了做屯主夫人的派頭。剛開始人們不知道,被皇妃光顧過的鋪子還驕傲的見人就說:“連屯主夫人都來買我的東西,還不止一次嘞!”后來才知道屯主夫人每一家鋪子都會去光顧,連著去三天。有一家新開的賣鍋盔的,見皇妃來過三次后又來了,以為她是記錯了,便囁嚅著說道:“夫人已經光顧過小人三回了,……”
皇妃看著他說道:“怎么,你的鋪子一個人只能來三回嗎?”
“哦,不是……,我是說,夫人不是每家鋪子都光顧三回嗎,小人的鋪子已經夠數了。”
“你家的鍋盔好吃,我以后還會來的。”皇妃道。
曾經被呼嘯的風聲所統治的荒野之地,終于有了熱鬧的人聲。皇妃經常會站在水渠邊上,聽著渠那邊的聲響。南面的生音是嘈嘈切切的,那是人們在田里一邊干活一邊說話的聲音,因為人多距離遠,所以聽不清說什么,只能聽見一片嘈雜。東面的聲音有高有低,叫賣聲跟人們的歡聲笑語交織成一片。她有時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想象中的場景竟然真的落實在這片荒灘上。她仰頭看天,想知道這一切是人力所為還是神力的安排。不過五六年間,局面就有了這么大的反轉,奔著死路去的他們,非但沒死,還活成了這么多人的救星。人們求著要來這里,要來的人太多了,應皇子不得不加以限制,張明兒說的話也不管用了,幾個入口都有人日夜把守,以防有人偷摸進來。能留下來的人都覺得慶幸,所以都十分珍惜,因為他們眼見過好些人因為不安分,被應皇子逐了出去。在這里他們只管安守本分,好好做事,別的什么都不用擔心。每每看見應皇子領著人前來巡視,他們都會發自內心的尊稱一聲屯主。就算還沒認住應皇子人的,只需看到一個穿著長袍被一群人簇擁的人,就知道是屯主來了。因為應皇子是這里唯一一個穿長袍的人。
冬天來了,灘里光禿禿的。草都被人割完了。雖然大麻花嚴令不許挖草根取暖,可灘里還是出現了數不清的坑,人再多也看不住。野雞兔子已經早就沒了蹤影,開荒割草,讓它們的領地越來越小,街上的鹵肉鋪也主要以它們為原料。有家的人,四處逮野雞野兔打牙祭,就算沒家的人只要逮到了,連毛都不褪毛,生一堆火丟在里面,半生不熟的就烤著吃了。老夫人不時會懷念剛來的時候:“那時候一抬腿都能驚起一片兔子,”可他們如今也只能是懷念了。沒了野雞野兔,人們就在林子里打鳥,雖然撒子他們自己也打的吃過鳥,可也知道這么多人都打鳥的話,鳥也得滅絕,便放出狠話:只要看見有人打鳥,不管他是誰,在這里有沒有家,都會立即驅逐,片刻不留。這樣一來,才算剎住了這股打鳥風。冬天太漫長了,人們沒事做就都為了這口吃忙活。
眼看著野灘里的草根被人挖的越來越多,撒子看不下去了,來跟應皇子商量:“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攤里的草根很快就會被挖光的。沒有這點草,這地哪能吃得住這一冬一春的大風?只怕明年就會成了一片沙地。”
應皇子也正為這事發愁,可總不能白天黑夜都派人守在灘里吧?俗話說不怕人偷就怕人惦記。你總有防不住的時候。
“這也好辦。”皇妃說道,“還照著以前的辦法,把這些荒草灘都劃分成片,承包給個人。這樣不就不用我們費心了?”
“可再開荒的話,只怕水和肥各方面都供不上啊。”撒子道。
“沒說要開荒種田啊?我們可以讓張明兒給引進一些牛啊羊的,讓人們搞養殖啊。”皇妃道。“這樣人們以后也可以買到肉了,省的他們為了這口吃鉆頭覓縫的。”
撒子看應皇子,“這想法是好,可怎樣分法呢?”
“要分的話,還是按人口,人口多的多分,少的少分。”應皇子道,“不是還有好些人想要自己做活嗎?正好也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我們也可以減輕些負累。”
“這倒是。”撒子道,“我們如今養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光是守衛這一處就有將近幾十號人,還有田里的,做飯的,各處打掃的,實在是負累過重。”
“守衛上的人只可增不可減。”應皇子道,“如此才能保證太平。”
“是。”撒子應道。
“如今咱們這里賣什么的都有了,可就是沒有賣肉的,也該有個搞養殖的。不止養羊養牛,最好還要有養豬和養雞鴨魚的,這樣我們也可以時不時嘗個鮮。”大麻花也說道。
大麻花自從接管了林子,那生活水平也是直線上升。來這里的人雖說都是為了避難,可到底是從繁華世界來的,手里總有些稀罕東西,為了從大麻花這里分點油水,沒少孝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