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花道:“……我又不是誠心要瞞著皇子。可你也知道,皇子那菩薩心腸,肯定不會讓我這樣做。可那些人都賊著呢!手里的東西多得很,一個個都是哭窮,想在這里白吃白喝。我這是不要白不要!要也不是給我自己要的,這不緊要時候就給皇子幫上忙了?偏你顯能,跟皇子告狀,這不是揭我的老底是什么!”
“你傻啊!你想想這種事情怎么能瞞得過皇子?!你以為我不說皇子就不知道了?皇子不過是看沒什么大礙,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但你這終究是暗埋活氣見不得光。說小了是你撈個外快沾點油水,說大了,就是你欺上瞞下從中漁利!若沒事還好,日后一旦有什么事,這就是你的一條罪狀!要不是我今天不當著皇子的面讓你把話說清楚,你自己能張的開這個口嗎?!你不謝我還打我!”
“日后能有什么事?!你少在這里嚇唬我。”大麻花不以為然道。
“你呀,你也就是能看見眼皮子底下的三瓜兩棗!”撒子指著大麻花道。
“我眼皮子淺,不還有你這深的嗎?你跟我說說我不就知道了?”大麻花嬉皮笑臉道。
“這幾日,你聽張明兒那話還聽不出來嗎?”撒子道,“兒皇帝一眼看下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你猜猜日后這皇位會是誰的?”
“皇子?!”大麻花瞪大眼睛道。
“便不是皇子也會是三皇子。”撒子道。“你要知道,便是三皇子坐了皇位,皇子也不會再是如今這般了。”
撒子轉開視線,看著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草灘。曾經及腰的蒿草,像麥子似的都被連根割掉,只剩下高低不一的草根,和下面干裂的地皮。沒有了蒿草的庇蔭,土地裸露在風吹日曬之中,就像小孩子稚嫩的臉蛋,被吹曬的開裂起皮,沒有一點濕潤。
“你是說皇子到時候會……疏遠我們?不會不會!皇子就不是那樣的人!這就是你想多了!”大麻花連聲說道,像是在說服自己。
“三皇子是皇子一手扶持起來的,沒有義王的人馬,他在山北能立的住腳嗎?皇子又把遺詔也給了他,讓他能進退自如。還有這些年提供的銀兩,還有徐大哥……”撒子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說道,“三皇子若真是坐上皇位,那這個黃偉就等于是皇子拱手讓給他的。你說三皇子能虧待得了皇子嗎?那皇子日后還會像如今這般跟你我朝夕相處嗎?那時候若是有人向皇子進讒言,說你當初曾背著他怎樣怎樣,你還有機會辯解嗎?”
“你這話說的驚出我一身冷汗。”大麻花大張著嘴,不可置信的看著應皇子。
“放心吧!你的銀子不會沒的。皇子這是幫你向三皇子上了一份大大的投名狀。若三皇子日后成了事,定然也不會虧待你。”撒子冷冷說著,轉身離開。
大麻花根本沒有注意到撒子的滿腹心事,只是想著撒子說的三皇子會坐皇位,而他又給三皇子上了大大一份投名狀。心里狂喜不已。馬上回家,讓云兒把家里所有的銀子都找出來。
“這不年不節的,你要銀子做什么?還都拿出來。”云兒不情愿的說道。
“讓你拿你就拿,啰嗦什么!”大麻花喝道。看著家里亂糟糟的,又道:“這家里一天的就像打死叫花子了!這還哪里有個家的樣子!你一天在家里做什么?!連個屋子都收拾不了?!”
“這兩個孩子不住的鬧騰,我哪里能收拾的過來。”云兒委屈的說道。“我還要做飯洗衣服,抽空還要做針線,一天沒有一點歇空。”
云兒一邊說,一邊手忙腳亂,把耗子和黃芽散落在地下的東西都收起來抱在懷里。
“我讓你趕緊取銀子,你抱著這些做什么!”大麻花叫道。
“哦。”云兒忙把東西又丟在地下,去開箱子。
大麻花氣的咬牙,道:“就你有孩子?嗯?!人家皇妃沒有孩子?你看看人家家里屋外,都收拾的清湯利水的,就像你這樣?!”
“你怎么不說皇妃屋里有多少人?我這打里照外的就我一個,能跟人家皇妃比嗎!”越說越委屈,不禁抹起淚來。
“躲開!躲開!”大麻花煩躁的一把推開云兒,自己翻箱倒柜的找銀子。
“那你也總的說個做什么吧?”云兒被推的靠在炕沿上,哭著說道,“一個家的東西說拿就拿,我問一問也有錯嗎?”
“給三皇子。”大麻花不耐煩的說道。
“三皇子人家還缺你這點銀子?你這不是墳頭上填土嗎!自己還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還給人家送銀子!”云兒道。
“你知道個屁!”大麻花道,“三皇子那是日后要坐皇位的人!如今正是緊困的時候,這點銀子那就等于是雪中送炭。等日后人家坐了皇位,天下都是他的,還稀罕你這點銀子?!”
“那也用不著都拿去嗎。”云兒擦著眼淚小聲說道。
“你真是!”大麻花指著云兒不知道說她什么好,“你也跟人家皇妃學學!你瞧瞧人家皇妃說大事了小事,人家那腦子!你再瞧瞧你!除了盯著家里這點東西你還能做什么?!”
“皇妃再好那也得跟皇子相配。別人那只能是看的兩眼。”云兒道。
“你!你這個蠢婆娘!”應皇子氣的咬牙道,“你這不是想害我嗎!我是讓你跟皇妃學著有點腦子,你這樣說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對皇妃有什么歹念,你你你……!你是不是又皮肉癢癢了你!”
云兒不敢做聲了,坐在炕沿上,找東西包銀子。被大麻花一把扯過來,不用她。
“這不是話趕話嗎,我也不是那意思。”云兒道。
“現如今,撒子和皇子都把全部身家都拿出來了,便不是為了三皇子,你留下銀子還好意思花嗎?”大麻花咽下口氣說道,“讓別人看了還以為我們留下多少呢!你這不是給我惹騷嗎?皇子已經知道我跟人收好處的事情了,借著這個機會,我都拿出去,以后也就沒什么說頭了,你要是留著,就是留下一兩銀子,讓人知道那以后也就說不清了!你個豬腦子!”
“拿去,都拿去!”云兒賭氣說道。“不用管我們娘三個的死活。”
大麻花跟他說不清楚,包上銀子就走。
銀子湊齊了,可張明兒卻待著遲遲不走。來的那十幾個光棍,既沒本錢包地,也沒什么手藝,只能在田里干活。秋收下來后,應皇子每人給了二兩銀子,張明兒來了后,便領著這些人聚賭,一到夜里就開賭。玩的樂不思蜀。輸的沒銀子的,就跟他借了接著玩。應皇子原本不準備管的,一方面撒子急著要啟程,再者怕長此下去,這些人輸急了會偷雞摸狗,壞了屯里的風氣。這一天,便直接跟張明兒說,讓他離開。張明兒本就是開賭坊出身,自己愛賭,每天也能靠著這些人掙些小錢,正在興頭上,被皇子這一下逐客令,很是不高興。但也沒說什么,就掉頭回去了。
應皇子還是不放心,讓撒子再等兩天走,怕路上被人看見。銀子不像銀票好攜帶,又不敢讓他們騎馬去,怕惹人耳目。幾個人每天商量著,想不到一個好的辦法,拖延之中,竟等到了三皇子派來的人。其時應皇子正跟人在林子里做事,聽到后山入口處一陣嘈雜,忙領著人過去看。原來是有人要從山后進來,守著的人不讓,便吵了起來。應皇子還沒看清來人,就聽見有人叫:“皇子!是徐大哥讓我們來的!”
應皇子走到跟前才認出領頭的那個人確實是上次跟徐子義一起來的,便問:“怎么徐大哥沒有來?”
“徐大哥有事在身,不方便前來,便讓我來面見皇子,有事相告。”那人說道。
“哦?何事?”應皇子問。
那人見應皇子對他有戒備之心,便脫下靴子,扯開里面的里子,用手指好半天才摳出一張紙箋,遞給應皇子。應皇子打開看時,卻是應弘的筆跡,“吾兄如晤:自朝歌一別已有數載,弟甚為掛念。聽徐兄說兄已找到棲身之所,甚感欣慰。徐兄帶來的銀兩弟已悉數收到,正解了愚弟燃眉之急。感念至深。特托人捎此家書,以報平安。紙短言長,潸然淚下。另:此人乃是弟之至親,兄盡可相信。”
三皇子的信只有這短短兩行。應皇子卻看的不能抬頭。這時,皇妃聽人說后山有人要闖進來,也過來看。撒子悄聲對她說這些人是給三皇子送信來了,她這才放下心來。看到應皇子對著信半天抬不起頭來,皇妃也濕了眼眶。再沒有人能比她更理解應皇子的心情了,這么多年來,應皇子朝思暮想,盼的就是三皇子的消息,應皇子所有的期望也都在三皇子身上,如今見信如面,怎么能不令他傷感。見那幾個人還在外面,便示意放他們進來,把來人請回了屋里。好一會兒,應皇子才回來,眼睛還是紅紅的。
皇妃讓韶華去吩咐王媽做飯,她留在屋里端茶倒水,聽著他們的談話。
“三皇子可還有什么話說?”應皇子一坐下便問。
那人一點頭道:“皇子說的沒錯,鎮山王確實還有話,只是怕路上有什么意外,故信中沒有明言,讓末將口述給皇子。”
“為何不讓徐大哥前來?”應皇子問。
“徐將軍已隨同鎮山王啟程前往朝歌剿匪,不能分身。”那人說著,又扯開左面衣袖,從里面取出一份信來,遞給應皇子。“這是徐將軍的親筆書信。”
“剿匪?!”應皇子驚道,“前往朝歌剿匪?”
說罷才接過信來,三眼兩眼看過,又問那人:“可是有什么旨意?”
那人點頭,“是圣上下旨,讓鎮山王一路剿匪前往朝歌。”
“圣上下旨?”應皇子還是不大相信。
“是。”那人道,“鎮山王來時已將所有經過都告知末將,讓末將據實轉告皇子。”
說著就將前后經過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原來,讓鎮國公剿匪確有其事。匪患橫行的奏折一道一道傳至朝歌,讓瑞皇子很是頭疼。他一向聽信榮喜,可榮喜不在,他便只能在朝堂上跟眾臣商議。這些年榮喜一手把持朝政,鏟除異己,朝臣們也是心灰意冷,一個個裝聾作啞,只求自保,哪里能有什么主意。瑞皇子無奈之下,只能向鎮國公求助。鎮國公此時已過七旬,又憂心國事,身體日漸虛弱,早已不能上朝,在家休養。可聽到瑞皇子想要他帶兵剿匪,還是一口答應。只是將要臨行的時候,又突然病倒。鎮國公這一病倒,致使朝廷的剿匪計劃也就此擱淺。鎮國公原本以為只是小恙,還想著趕快養好身體。誰知病勢非但不見好,卻一日不如一日。眼見得匪患愈演愈烈,已然成了勢了,朝廷再不有所行動,后果不堪設想。便拖著病體前去求見瑞皇子,愿意以一家老小作擔保,讓瑞皇子準許三皇子回朝歌剿匪。瑞皇子聽鎮國公陳明利害,無奈之下,這才下旨。
“那鎮山王帶了多少人馬?”應皇子忙問。
“只帶了三千兵馬。”那人道,“其余大部仍在山北待命。”
“哦。”應皇子點頭。他怕三皇子帶的人多了,反而會招致瑞皇子的戒心。懷疑他在山北這些年招兵買馬。
“這些匪徒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其中大半都是從眾。因見朝廷遲遲沒有動靜,便以為朝中無人。今鎮山王高舉剿匪旗號,所過之處,匪患自息。”那人道。
“匪患如同砂礫,能散也能聚。還是要靠各地的守軍和衙門通力協作,才能確保日后不會卷土重來。”應皇子道。
“皇子所言極是。”那人道。“鎮山王讓末將前來,一是告知皇子此事,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