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兩個字總被浮躁的社會小瞧了去，以為是一種僅僅在心里期待著美好地境的事物，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樓，或者想象中的伊甸園，不落在現(xiàn)實的土壤中，才能夠保持純潔的狀態(tài)。可信仰偏偏矗立在完美的想象與不足的現(xiàn)實之間那段泥濘不堪的道路中，沉靜地守望著。它在理想與現(xiàn)實中建立的并非是虛化的世界，而是一座堅固的城池，借著對于理想的向往，奔赴著總是殘破的現(xiàn)實，最終，讓理想的花扎根在現(xiàn)實的土壤中。
沒有真正信仰的人，生活在對于現(xiàn)實的恐懼之中，被卷入時代不安的洪流里傷痕累累，然后躲進幻想，將自己保護起來。偶然，這泥沙的洪流間發(fā)生了巨大的悲痛，他們便一時間想起要反抗，可逃跑是最安全的選擇。信仰薄弱的人，輕風低浪間努力地搏斗著，可每當暴風雨來臨，便沉入了海底。
可有著信仰的人也并非總是幸福的。一種叫做順著洪流的勝利者；另一種叫做逆著洪流的守望者。
更痛苦的事便是信仰崩塌的一刻。身不身兮死不死，靈破碎兮難再全。
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看著紅藍赤綠變了形的城市馬龍如水波一般環(huán)繞著一只走音的小提琴，一會兒一只兩眼血洞的北極熊從夜塔塔尖爬出來，疏忽著另外一片高樓大廈變成帶著黑環(huán)的蛇群吐著信子站立搖晃，或者是一群怪異身形的人從城市一角走過來了，將夢中的眼睛踩在腳底。瞪大了眼睛看得清楚，知道這是光怪陸離的夢，掙脫著轟隆作響的人群的腳，往前奔跑而去，可面前平坦的地面卻突然深陷成長著眼睛的深淵，便無聲息地跌落谷底。
夢以為它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狹窄無窗房間里一張濕漉漉的床上，周圍昏暗無比，只有身邊一張?zhí)顫M了大部頭的書柜看得清晰，正對著床的那大敞的門外，無限向遠方延伸的空間密密麻麻地分布著米粒大小的東西，卻一物也不甚清晰！轉(zhuǎn)頭盯著唯一照有一片橙色陽光的書柜，卻發(fā)現(xiàn)書柜像是餓了的鬼一樣突忽貼上了臉，書脊處模糊不清的文字緊緊地盯著眼睛看。床立刻變得細長，門洞處鉆進黑壓壓的一群大漢連帶著床一起拖走。出了門便是深幽的原始森林，地表粘膩的翠青癬類植物埋沒過雙腳。
夢再次醒來，仍舊是那個陰暗的房子，身子趴在濕冷的床上一動不動，眼睛盯著書柜上那片陽光看……
無論是鬼打垮了墻，還是墻壓死了鬼。對于所困者，生死一樣不站，直叫人腦子胃里都犯惡心。
羊到底是醒過來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在中心草地上睡過去，滿身大汗，直翻眼睛，模糊的視野中，蘋果樹啪嗒拍動的葉子和扭動的人頭差不多離！
只一個說法，活死人。
“先生，已經(jīng)沒事了。”
小魚兒到底放心不下羊，走了之后繞著樹直轉(zhuǎn)圈，一咬牙，鐵下心又回來了，一來便看見被夢魘住了的羊，支著沉沉的身子倒在樹根旁，也不敢輕易叫醒，便準備了水，拿著手帕在旁邊干瞪眼待著，一看見羊醒了動了，立刻扶起，遞水擦汗。
羊到底老了，支著疲憊的身子連水也不敢大口喝，只小口小口地抿些，回憶著怪異的夢。它什么時候做過這樣的夢了？就連自己的角被偷走的那段時間也還是平平淡淡的，不過是痛恨。而現(xiàn)在，恐懼感鋪天蓋地地向自己流灌而來，一向靈敏的腦子渾蕩不通，自里而外地生疼。
“先生。很抱歉，我不該來的……我只是太著急了……牛先生它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小魚兒心下以為是自己貿(mào)然拜訪羊的錯，便跪坐在羊面前低頭不斷地道歉，以為能夠讓羊緩些精神來。
按作平時，小魚兒此番舉動只能算是火上澆油，難上加難，可現(xiàn)在羊正處于一種精神念頭極端渙散的時刻，反而收了羊的意識，將恐懼轉(zhuǎn)換到對小魚兒的安慰上。
“沒事。總會知道的事情，早些來也就早些接受了。”羊是不喜承認自己年紀大了的事的，總是一副精干模樣，不同周圍一切低頭，到了現(xiàn)在，仍舊是強撐下去，也要守住心底剩下的一星半點的信念。它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也正好是個時間，能再詳細和我講講最近的事嗎？有勞。”
小魚兒低頭不敢看羊的眼睛，可聽見羊說了“有勞”二字之后，便下意識地看向羊的眼睛，直直點頭。羊的此習慣和牛一樣，將對他人的感激的語句掛在嘴邊，時時回應。應該說，不愧是友人。
“那我這可算是因禍得福，實在是幸運。”羊借著小魚兒的手勁兒慢慢地站了起來，隨之笑著指著肚子講道：“做了個夢，餓了。”而這肚子也算是爭氣，氣勢雄壯地叫了一陣，以告知小魚兒準備食物當下最為要緊。
小魚兒同羊聽后齊笑，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剛剛難纏的夢魘，氣氛變得輕松起來。而這一笑，也順勢打破了兩人之間細微的隔膜，變得信任。
牛與羊的住處建在同一處長著柔軟細膩的草的斜坡上，兩間構(gòu)造簡單但占地面積很大的單層木屋依靠著斜坡遠遠地正對著中心草地。風或是從斜坡背面吹過來，在木屋上空迅速地吹過去，或是自中心草地吹來，途經(jīng)機械樹林，捎帶著小雨般自由的樂曲聲。木屋周圍的空氣便總是新鮮的。
羊的木屋只有兩間，滿足生活的右側(cè)間，與實驗工作的左側(cè)間，而且為了工作房間里不被生活間打擾，羊特意給兩個房間都打了門洞，通向外界。小魚兒不知道此事，聽著羊的話語，將它扶進了左側(cè)間。
推開結(jié)實的厚木門，才發(fā)覺門周圍的門框還特意向外又延伸了一圈，嚴絲合縫。里面更是別有洞天，不止是地面一層，還有向著地下延伸的兩層空間。最上面一層的空間中心處拜放著精密的實驗儀器，正對著中心草地的墻壁三分之一的頂處打了兩扇巨大的窗戶用于通風透光，其余三面的墻壁上釘著的書柜里整齊地擺放著各種書與資料。一切都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向來者表現(xiàn)著主人條理的性格。
小魚兒看著房間，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并且暗自期待著以后同羊在一起共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