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心教學樓通往學生宿舍區的路上，早已經被學生們密密麻麻地擺上了地攤。
一年一度的畢業生夜市開放了。
畢業生“商販”們在道路兩邊鋪上自己的涼席，占地為王，將自己各式各樣的舊物都搬運過來，在席子上出攤陳列。看這地攤上琳瑯滿目、五花八門的東西，有陪伴了自己四年的玩偶、臺燈、書架，有剛剛剁手的化妝品、小飾物，有再也用不著的考研考公資料外贈上岸秘籍，還有趁機進貨去做小本買賣、小本生意的兩元攤，攤位上響起了那久違的熟悉的聲音：“清倉大甩賣，全場賣兩元，一律賣兩元。兩塊錢，你買不了吃虧，兩塊錢你買不了上當……”
校內外的大爺大媽們和尚在校的學弟學妹們流連在鬧市之中，用敏銳的目光搜尋著自己想要的獵物，然后以巨實惠的超低價格斬獲入手，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
“全新護膚品五折入手啦！學妹來看一下，絕對剛剁手的連包裝都沒開封！”賣家喊道。
“學姐你是考上X大了嗎？我買你的資料，可以加你一個微信嗎？”買家問道。
“買一贈五啦！買這一對書架，就能連同這架子里的五本小說全拿走！”賣家喊道。
“這校服褲子一塊錢就賣了？五毛行不？”買家問道。
……
頻繁而豐富的商品交易讓這畢業生夜市不僅上演著種種割舍和了結，還孕育著種種收獲和商機。
狒狒和小正并排坐在小馬扎上，望著一晚上都沒賣出去的玩偶、舊漫畫和游戲卡，還有一座亮晶晶的電競比賽“參與獎”紀念獎杯。
“一件都沒賣出去。”狒狒托腮說。
“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拿出來賣了，這些在別人眼里不起眼，可都是我們的寶貝。”小正努嘴說。
“拿出來曬曬月亮也好啊。”狒狒說。
小正也把下巴拖在手掌里，和狒狒擺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眼看周圍陸陸續續開始有收攤的人了，狒狒直起身來，從背后抽出一張紙板來，替換了自己攤位上“買一贈一”的牌子。
“改成買一贈三啦！”小正看了一眼紙板上的字，笑著說。
“嗯，時候不早了，甩賣。”狒狒說。
“再過一會兒是不是要換買一贈四的牌子了。”小正笑著問狒狒。
“換這個牌子。”狒狒說著，從背后又抽出一張紙板來，默默抱在身前。
“嗯？買東西送男友！先來先得！”小正瞪大眼睛，辨認著卡紙上寫的歪歪扭扭的字。
“開什么玩笑啊！哪有賣對象的！我生氣了！”小正哭笑不得地說，“小心啊，待會我可真被漂亮妹子牽走了……”
“牽走就牽走唄，反正我畢業了回老家，也帶不走你。你……可以跟同級的小學妹談啊。”狒狒小聲說著，眼神一片黯淡，低著頭也不看小正一眼。
“不是吧？不是說好了，以后還可以繼續保持聯系嗎？”小正皺著眉頭，緊張地看著狒狒，著急地問道：“你不是要跟我說分手吧！”
“我不知道說不說的出口。”狒狒低聲說。
“什么？”小正急得熱血上涌，耳朵都紅了。
“學姐，買這個王者農藥的鼠標墊也能送男友嗎？”這時候一個學妹來到攤位前很認真地問，她身旁另一個挽著她手臂的女生也趕緊上前一步問：“我也想買耶，還有贈品嗎？要比這個小哥哥帥一點的！”
……
“沒有！”小正紅著臉吼道，一把將狒狒懷里抱著的紙板奪走，使勁兒撕成兩半。
“嘿！咋還反悔呢！要約都發出了，也有人來買了，還能撤的？”這個學妹居然較起真來。
“我本人不同意賣身，我說能撤就能撤。”小正扭頭生氣地說。
“我可是學過經濟法的！你們……要約反悔！出爾反爾！無良商家！”學妹大聲罵道。
“你是傻子嗎？”狒狒這時也生氣了：“他是我男朋友，你說我可能把他讓給你嗎？”
“騙子！”學妹憤怒了，沖上前來彎腰把狒狒的攤位給掀了，各種小玩意兒撒了一地，和小正一起參加電競比賽的紀念獎杯也砰然倒在地上，一個水晶角磕掉在地，反射著路燈上映照來的光，像月亮的一滴眼淚。雖然一起備戰了很多天，比賽當時卻只拿到一個紀念獎，但也是屬于他們的回憶啊。
“學妹你是經管學院的吧，口口聲聲經濟法，敢問你經濟法及格了嗎？要約邀請和要約你分得清嗎？民法你及格了嗎？人身權你知道是什么嗎？”一個聲音在她們身后響起，振振有詞。
原來是何希下了晚自習回宿舍，恰巧路過這里，看到道路這邊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的人，探過頭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狒狒和小正被刁難了，正和兩個女生激烈地爭執。
“這些都不懂，學生手冊里的校規總該知道吧？損壞東西你們就該賠償！如果不想被扣學分的話！”何希擠到狒狒和小正跟前，繼續說道。
“這是那個何希學姐嗎？”圍觀的人群里發出嗡嗡的翕動聲。
兩個女生剛才自認為最有力的依據被駁斥了，都憋著一口氣，但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能氣呼呼地站在原地。
半晌，其中一個女生才出聲說話，態度明顯和善多了：“對不起啊，其實我們也是大四的，我閨蜜她今天剛和男朋友分手，心情不好，我們倆今晚又都喝了酒不太清醒。是我們的錯，我們弄壞的東西一定賠償，都要畢業了，這事咱就別鬧大了。”
借著路燈不明朗的光線，何希這才注意到這倆學妹的臉都紅紅的，確實像喝過酒的樣子，細聞還帶著一股酒氣。
“喝酒不是理由，醉酒更不能免責。”何希嚴肅地說：“賠償的事你們當事人談吧。”
“誰怕了！我就是學生會的，扣我學分？不可能的！我永遠是學生會的小學妹～”那個跟男朋友分手就砸場子的女生居然還敢嚷嚷，另一個女生趕忙捂住她的嘴。
鬧劇收場，鬧市繼續。這邊兒買東西送男友，分手砸場子，那邊兒一波又一波的喊樓告白又吵鬧起來。
嬉笑怒罵，最后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