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相對而坐,窗外就是漆黑的太空。
宇宙飛船里的一切都無比先進,模擬出來的地球重力不會讓人感受到絲毫的不適,反倒就像是回到了家中一般地安逸。
又或許是基因優化起作用了?我在心中猜測道。
流木野還在我身旁開心地吃著喜歡的甜點,我的視線跨過她,望向窗外的漫天星辰,突然想到如果真的要做這么多個星系以及星辰之間的運動模型的話,恐怕不僅要浪費大量的算力,還不一定能有現在這么好的視覺效果。
所以窗戶外面應該只是一層貼圖吧?
想到這兒,我不禁笑出了聲來。
她聽到我的笑聲后朝我這邊望了過來,好像誤解了什么,突然紅了臉,有些羞澀地說道:“還來啊?”
她那滿面通紅的欲拒還羞模樣,簡直是活脫脫的一只食髓知味的小貓。
但我并沒有接受她的提議。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我輕聲開口問道。
“啊?你在說什么?”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我又重復了一遍。
“什么死了不死了,你不會發燒燒魔怔了吧?”她滿臉擔憂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是不是已經死在了那場暴風雪里了?”
“你在說什么胡話?什么暴風雪?”她看上去有些生氣了。
“又或者是那只豹子的利爪之下?”我微笑著看著她問道,“總不可能是墜機吧?”
“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的飛機技術沒那么爛,所以我猜我應該還是死在了珠穆朗瑪峰上。”
“你想說什么?”她低著頭問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想說的是,這一切都是假的。這座飛船,這片星空,星空里的那個地球,地球上的那座穹頂,都是假的。”
我看著她低著頭的樣子,在心里說了聲抱歉。
她突然抬起了頭,我能看見眼淚已經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轉。
“這重要么?”她質問我。
我點了點頭。
兩行清淚從她的臉頰邊滑落,讓我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這一切都是假的又怎么樣?只要我倆是真的不就夠了么?”她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我們就當這一切都是真的不就好了?”
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想安慰一下她,但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也已經淚流滿面。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外面現在是幾幾年了?”我突然開口問道。
她咬著下嘴唇,倔強地不肯說話。
望著她這副模樣我無奈地笑了笑,開口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如今外面的世界怎么樣了,但我知道對于現實中的你來說,我其實已經死了。所以現在的我對于現實中的流木野來說,其實也是假的。”
“那又怎么樣?我不在乎!”她帶著哭腔朝著我吼道。
我微笑望著她,卻也壓抑不住自己眼神里流露出來的憂傷:“但對于在這里面的我來說,你也是假的啊。”
她愣了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這么說。
“對于你來說,我是假的;而對于我來說,你也是假的呀,”我輕聲開口說道,“我們兩個就像是那些虛擬游戲一樣,我在光幕里,你在光幕外,雖然只隔了一層光幕,但卻永遠觸碰不到對方。”
我摸了摸她那柔軟細膩的臉頰,那觸感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但我心里其實十分清楚,那只是一串數據流罷了。
就如同這個世界里的所有東西一樣,都只是虛擬機上一連串的0與1罷了。
“關機吧。”我笑著對她說道。
“你確定要這樣么?”
我點了點頭。
“但我們說好一起去火星,一起去開始一段新生活的,”她抱住我的雙臂,近乎哀求般地說道:“我們忘掉這一切好不好?我們去火星上重新開始好不好?如果你還覺得不行的話,我還能幫你刪掉這段記憶,我們就當無事發生好不好?”
“關機吧。”我語氣堅定地說道。
“即使你會失去我?”她紅著眼睛說道。
“我從未擁有過你,又怎么能稱得上失去呢?”我釋懷地笑了起來,然后朝著她揮了揮手,輕聲說道,“再見。”
她終于向后躺了下去。
周圍的一切突然變成了一片無底的漆黑,就像是那最深沉的夜色,將我的意識再次吞沒。
在黑暗完全將我吞噬之前,我的耳旁隱隱地傳來了一道機械合成的女聲。
“1113號實驗結束……”
這一切終于結束了,這是我留在這個虛擬世界里的最后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