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結婚,岳家軍諸將齊集,大家開懷暢飲,頗為暢快。
厲敏雖然已經大不如前,仍備了一份厚禮給張憲。
張憲道:“陳姑姑何必如此,您能來我們已經很開心了!”
厲敏看著明顯還是小孩的銀瓶,突然想囑咐張憲不要誘奸無辜少女,可人家都結婚了啊,現在結婚,是馬上圓房呢?還是再過幾年呢?
小銀瓶也款款的道:“陳姑姑,銀瓶敬你一杯。”
“好。”
厲敏飲了酒,又把一只小盒遞給銀瓶,原來是那顆桂圓大小的金色珍珠。
“這……這禮也太大了!”
“送給你們!”
諸將聽張憲和銀瓶都叫厲敏姑姑,忍不住起哄道:“這樣一份大禮,只怕是要改稱呼了吧?”
“我看是想讓你們叫‘娘’呢!”
眾人一頓哄笑,非要張憲和銀瓶改稱呼。
厲敏也羞的滿臉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少保,你也說句話嘛,從今以后,岳云、張憲他們,是該叫她‘姑姑’呢,還是該叫她‘娘’呢?”
岳飛笑道:“自然是叫‘娘’了!”
眾人一陣歡呼,更加起哄起來。
厲敏這時候的心情,就是“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
“那少保和陳老板什么時候辦喜事啊?”
“當然是越快越好啊!”
厲敏羞的無地自容,順手抄起席上的蘋果就向岳飛擲去。
岳飛笑著接住蘋果,剛想說話,早有人搶著道:“新娘子急了……”
“連嫁妝都拋出來了!”
“再扔兩顆花生吧!”
“‘栆’‘生’‘桂’‘子’!”
厲敏無地自容,只好捂著臉不說話。
眾人卻更加哄笑起來,喜樂無極。
張憲也有點不好意思,道;“那個,娘,再吃小婿一杯酒吧。”
氣氛于是達到了頂點。
江淼心里替厲敏高興,道:“我看你就不用再回張府了,我替你走一趟吧。”
厲敏突然擔心起來,道:“皇上能同意嗎?”
“我已解罷兵權,皇上應該不會阻攔。”
“那,那如果金軍再南下,怎么辦?”
“那就沒救了!”
眾人一聽,盡皆愣了,誰也不敢接茬。
“皇上不修德,天下又有什么指望!”
岳飛嘆了一口氣,道:“若是金軍再來……天下事,竟如何?”
“依我看,兀術兵力雖盛,卻不是少保的對手……”
張憲道:“凡事在相公處置耳!”
宗弼反復摩挲著厲敏的頭發和畫卷,心里有些凄涼,他原來計劃年后再次南下,把岳家軍吃掉,只要除掉了岳家軍,高宗就沒戲唱了,可……
幾天后,宋使辭行,宗弼賞了他不少東西。
宋使一心巴結宗弼,道:“下官已經打聽出,原來畫那幾幅畫的畫師,乃是張俊張少傅的家眷,待下官回去……”
“你說什么!”
“是……張少傅的家眷啊……”
宗弼大怒,一把推倒宋使,卻牽動舊傷,忍不住咳嗽起來。
宋使嚇得大氣不敢出,只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宗弼。
厲敏自那日在席上升格為“孩他娘”之后,就分外害羞起來,其實自她紹興四年(公元1134年)年末與岳飛第一次相見,到現在(公元1140年)已有六年了,她不止一次想引誘岳飛出軌,可如今真的水到渠成了,她反而矜持起來。
這天,她看到岳飛向她走來,就趕緊轉了身,慢慢向回走。
岳飛從后面抱住她,道:“去哪?”
厲敏從他懷里掙出來,道:“你越來越不正經了!”
“我們都快成親了。”
“你16歲結婚之前,見過新娘子嗎?”
“沒有。”
“那你第一次的時候,緊不緊張啊?”
“緊張啊,那時候……什么都不懂。”
“那,是你教她,還是她教你啊?”
岳飛無奈,笑道:“教學相長吧——難道你要我教你?”
紹興十一年(公元1141年)正月,江淼和小章替厲敏把張府的賬目核對清楚,請他寫休書。
張俊拿不定主意,只好和秦檜商量。
這時,宗弼統率金軍再次伐宋,先鋒軍韓常越過淝水,攻占壽春,然后從壽春渡淮河,直指廬州,宗弼這次目標明確,專打張俊的淮西防區。
南宋朝廷一邊敦促張俊領兵渡江迎擊,一邊急令駐扎在太平州的淮北宣撫判官劉锜渡江去防守廬州。
張俊布置在廬州的部隊,只有兩千余人,劉锜率軍到達廬州后,也認為廬州無法守御,就撤軍到東關,據險而守。
此時,金軍已經把廬州占領,不僅在廬州城內外大縱殺戮,還分兵攻掠和州、無為。
二月,宗弼本人到達合肥,派軍侵犯滁州、濠州。
于是,金軍沿壽春、合肥、廬州形成南北中心軸線,向東攻打淮西的和州、無為、滁州、濠州;向西逼近武昌,緊扼上游的岳飛援軍,防止他們沿京西路線北上,從背后偷襲金軍。
二月初三,金軍攻占廬州的消息傳至南宋,高宗立刻命岳飛星夜趕赴江州,與張俊前后夾擊抵抗金軍。
二月初四,張俊、王德硬著頭皮渡江迎敵。
岳飛本來也想趁金軍攻打淮西,由岳家軍去搗敵人之虛,襲取汴京和洛陽,但他與宗弼交過手,料想宗弼必然防著這手,便上書朝廷:
“萬一以為寇方在近,未暇遠圖,即乞且親至蘄、黃相度,以議攻卻。且虜知荊鄂宿師,必自九江進緩,今若出此,貴得不拘,使敵罔測。”(大意是說眼下最主要的是遏制金軍南下,趁虛偷襲雖好,只怕金軍早有防備,不如兵出蘄、黃,打金軍個措手不及)
宗弼成心要教訓張俊,沒有讓先鋒軍在廬州逗留,而是命令韓常打完和州、廬州后撤退,北上增援濠州。
張俊、王德進入和州城內,見城內空無一人,立刻向高宗表功,稱收復了和州。不久,張俊、王德又以相似的手段收復了含山縣、巢縣、全椒縣和昭關等地。
金軍雖然北撤,行軍速度卻異常緩慢,走了十多天才到柘皋鎮,接著便在柘皋列陣,等待宋軍。
南宋方面最先趕到的是劉锜,接著是張俊、王德,楊沂中也從杭州率軍趕到。
二月十八,宋金激戰,金軍繼續北撤,宋軍取得“柘皋大捷”,并趁勢收復了廬州。
這時,岳飛抵達舒州,派遣屬官與張俊聯系,張俊此時正一路捷報,生怕岳飛搶了他的功勞,就敷衍岳飛,讓他不用趕來廬州。
岳飛一面向朝廷匯報,一面在舒州駐守下來,以備不測。
這時劉锜、張俊、王德、楊沂中等人雖然攻克了廬州,卻搞不清楚金軍的北回到底是撤退還是誘敵,幾個將領拿不定主意,便決定遵守高宗“務保全功”的旨意,準備班師回朝。
韓常從和州、廬州撤退北上濠州后,就對濠州圍城閉守,封鎖消息,一面阻截濠州宋軍的求救信,一面收買宋軍俘虜,讓他們向廬州通報虛假消息,說金軍已經渡淮遠走,濠州城內空無一人。
張俊信以為真,一面排擠劉锜“班師休養”,一面與楊沂中北上濠州。
三月初六,探子來報,說金軍正在攻打濠州,形勢危急。
張俊不敢前進,又把劉锜追回來,邀他增援,于是宋軍再次北進。
三月初九,宋軍到達距離濠州六十里的黃連埠,濠州失陷的消息傳來。
幾位將領不知真假,只好撤退軍隊,據險而守。
這時,張俊不斷派人前往濠州偵察金軍動向,得到的回饋卻是濠州沒有金軍。
張俊于是大膽地斷定,金軍已經撤走,尾追應該沒有問題。他再次踢開了劉锜,命楊沂中率領兩千多騎兵向濠州進軍。
等楊沂中精疲力竭的到達濠州城外時,漫山遍野的金軍突然從兩側殺出,將宋軍團團包圍。宋軍頓時驚惶失措,潰不成軍。金軍趁亂攻擊,宋軍死傷十分慘重。
張俊聞悉楊沂中兵敗,出兵救援,“與敗兵相逆而行”,終于阻住金軍。
宗弼立馬陣前,要見張俊。
張俊無奈,只得出來。
宗弼雖與張俊交手數次,卻從未見過他的正面,如今見是一個年近60的老頭,忍不住大怒,道:“陳默然是你什么人?”
張俊嘴乖,道:“她因欠了我100萬貫,被朝廷打入監獄,我見她可憐,就把她救入府中。”
“‘救入府中’是什么意思?”
“我年且60,哪有精力胡來,只是把她養在府上,掛個小妾的名而已。”
“你敢動她,這滿地的尸體便是你的榜樣!”
“不敢,不敢,我本來,是想送她與元帥團聚的,就只怕,和議一日不成,她便需背負叛國的惡名。”
“那就告訴江南國主(趙構),讓他遣使,持節北上議和。”
“一定,一定,事成之后,定將默然也完璧歸趙。”
“還有,我不希望再和議達成之后,再看到你們騷擾大金的人馬,如果要議和,就拿出點誠意來。”
韓世忠的援軍乘船北上,還沒與金軍接觸,就聽說金軍已去淮水下游的赤龍洲去采伐樹木,準備阻住韓家軍的歸路。此時張俊等人已經大敗而歸,韓世忠無奈,只好命其舟船速回,趕在金軍阻住歸路之前回到楚州去了。
此時,岳飛剛收到朝廷數日前下達的詔令,命他與張俊、劉锜、楊沂中、韓世忠等人乘捷兵進濠州。
岳飛見張俊、楊沂中等人已然大敗而歸,也就還軍鄂州了。
張俊回到臨安,就將宗弼希望高宗遣使,持節北上議和的事上奏了朝廷,又說宗弼希望看到南宋的誠意。
不久,高宗招三大將(張俊、韓世忠、岳飛)入朝,論功行賞:韓世忠、張俊都改官樞密使,岳飛改官樞密副使。
接著,高宗將三大將的宣撫司一齊廢罷,令宣撫司中的統制官“各統所部,自為一軍”,并在各統制官的軍銜上加“御前”二字,改由南宋王朝直接統轄。
張俊素來最乖,被免除兵權后不僅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滿,還更加愜意自得起來;
韓世忠則特地制了一條“一字巾”,每逢到衙門中去,就把它裹在頭上,有意地從裝束上做出一點特殊樣式,出了衙門之后,便由幾名親衛兵跟隨著,到處跑跑玩玩;
岳飛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實在厭倦了壯志難酬的生活,便脫卸了軍服,換上一身文職官員衣裝,披襟雍容,故作幽閑之狀,每次與人閑談,也屢屢表示羨慕山林閑居之適,對于國事,則表示只想擺脫,不愿再聞也不愿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