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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結(jié)

(三十五)天日昭昭

夙世結(jié) 陳默1008 4544 2020-04-07 20:00:00

  當天,厲敏就離開何鑄的府上,變成了“游民”,宗弼終于沒有為難她,可她也喪失了營救岳飛的唯一籌碼。

  厲敏求見張俊,問朝廷會把岳飛如何。

  張俊道:“日前大理寺的幾個官員討論,說岳飛罪不至死,當處徒刑兩年。”

  “真的!”

  岳飛罪不至死肯定是事實,而且之前秦檜也不敢真把岳飛殺了,畢竟還要考慮厲敏,但如今厲敏的籌碼已經(jīng)失效了,他也就不必顧忌了。

  張俊道:“你不如下點本錢,去求求秦丞相。”

  厲敏道:“我現(xiàn)在全身上下,就只剩這顆珍珠。”

  張俊嘴角浮起一絲奇特的笑意,道:“那你就拿著這顆珍珠去試試。”

  厲敏和秦檜的關(guān)系,比岳飛和秦檜的關(guān)系好不了多少,前段時間又以愿意北上為名要挾秦檜,如今行賄,太可笑了吧。

  雖如此,厲敏還是求見秦檜。

  秦檜此時已是有恃無恐,道:“陳老板別來無恙?”

  “若是金軍不再南下,秦丞相會怎么處理我相公?”

  “大理寺自有公斷。”

  厲敏突然跪倒在地,道:“我知道我人微言輕,但我求求大人,放過我相公吧。”

  “岳飛意圖謀反,證據(jù)確鑿,我又有什么辦法。”

  厲敏道:“大人為何非要置岳飛于死地不可?”

  秦檜不語。秦檜一生,打擊政敵的手腕只狠基本只能用“不死不休”來形容。他早就恨岳飛屢屢指責(zé)他的議和大計,如今有高宗支持,他自然更是無所顧忌。

  厲敏道:“只要大人肯放過我相公,我便將這顆珍珠獻于大人。”

  秦檜回首一看,不由得大怒:這顆珍珠,本是要送給他夫人王氏的,為了宋金議和的大業(yè),他才忍痛給了宗弼。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從岳飛家里奪回此物,如今卻又回到厲敏手中。

  厲敏見秦檜臉色突變,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只好苦苦哀求。

  秦檜收了珍珠,卻把厲敏轟出家門。

  厲敏一無所有的走在路上,如此徹底的一無所有。

  江淼此時也是一籌莫展,只好把厲敏接到韓世忠的家里,與她一起等待歷史。

  很多時候,在歷史的巨輪面前,人的力量實在微小。

  秦檜將珍珠送給妻子王氏,王氏道:“此物雖貴重,卻是不詳之物,不若與了別人吧。”

  “夫人何意?”

  “老爺竟同意了陳默然嗎?”

  “自是沒有。”

  “那老爺就不怕她反咬一口?連皇上都知道,這顆珍珠是她陳默然的,如今老爺取了,是何道理?”

  王氏接著道:“縱使老爺答應(yīng)了她,須知‘捉虎容易放虎難’,岳飛若是知道老爺這樣對待他的家眷,豈是會輕易干休的?況且那個陳默然,老爺難道真的放心嗎?”

  秦檜笑道:“夫人說的甚是,是我糊涂了。”

  此時已經(jīng)是臘月,自紹興四年(公元1134年)11月初一至今(公元1141年年末),已經(jīng)7年有余了,厲敏早已不再年輕,江淼也已經(jīng)滿身傷痕。

  年底宗弼再次來信,“希望”高宗讓鎮(zhèn)守川陜的吳瞵退兵(吳玠已死),高宗不顧吳氏兄弟在川陜戰(zhàn)場浴血奮戰(zhàn)才守住的局勢,果真嚴令吳瞵退兵,自此,宗弼橫行川陜,無人能敵。

  臘月二十九,張俊來見厲敏,把珍珠還給了她。

  厲敏情知岳飛必死,道:“是,是哪天?”

  “便是今天。”

  “我,我想見見他。”

  張俊雖然不同意,卻是為此而來的。張俊對岳飛的恨意不比秦檜少,所以那天才會故意匡厲敏拿著珍珠去賄賂秦檜。只是秦檜想殺厲敏,他卻是有些不舍的,他知道秦檜早備好了毒酒,想趁厲敏也在的時候賜死岳飛,以給厲敏一個殉情的理由。

  如今厲敏果然苦苦哀求,張俊道:“要死的人,你何苦見他?”

  “求求大人,求求大人,求求大人……”

  厲敏如今叩頭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除了叩頭她又有什么辦法。

  “好吧,今天晚上,你自己備點酒食,去送送他吧。”

  張俊轉(zhuǎn)身要走,又回身對厲敏道:“他死之后,你仍回張府,不要亂來,知道了嗎?”

  “默然自有家人在九江,大人不必多慮。”

  “別做傻事!”

  江淼道:“那張憲和岳云呢?”

  “已判了斬刑。”

  江淼素來看不起張俊,如今也下跪道:“讓我去看看他們倆吧。”

  “好。”

  當天,厲敏問小章要出了珍藏了7年的姚子雪曲,親手烤了豆沙酥餅,去獄中看岳飛。

  厲敏見岳飛遍體鱗傷,幾乎哭出聲來。

  獄卒向岳飛道:“岳飛,有人來看你。”

  岳飛茫然的轉(zhuǎn)身,他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了。

  厲敏心痛的說不出話,只有大哭。

  岳飛聽出是厲敏的聲音,連忙摸索著抱住厲敏,道:“我只當,再也見不到你了。”

  厲敏痛哭著撲進岳飛懷里,她已經(jīng)說不出任何話。

  岳飛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輩一生精忠報國,竟連與家人共度一生都不可得。”

  岳飛輕吻著厲敏的臉道:“今天就是最后一天嗎?”

  厲敏勉強點點頭。

  岳飛雖看不見厲敏的表情,但他卻知道了答案,道:“岳云和張憲呢?”

  厲敏說不出話。

  岳飛猜到答案,強笑道:“那我們,好好珍惜。”

  厲敏哽咽道:“恩。”

  “好久不見,好想見你——可惜見不到了。”

  “我這個樣子,你見不到也好。”

  “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元宵節(jié),你讓岳云送我一壇‘姚子雪曲’,我?guī)砹恕!?p>  岳飛也貼身取出厲敏當年摔碎的玉佩,道:“你的玉佩,我一直舍不得戴,生怕它再摔碎。”

  厲敏看著那枚“鸞鳳和鳴”和“蓬萊古松”面面俱到的玉佩,道:“也許,也許,就是我摔碎了你的天倫之樂和壽終正寢……”

  岳飛慢慢拭去厲敏的眼淚,道:“怎么又說這個?”

  厲敏抱過那一壇姚子雪曲,道:“那咱們,喝到尿床為止。”

  “好。”

  岳飛摸索著打開那壇酒,盡情喝了一口,道:“好酒,好爽快,好久沒有這么爽快了!”

  “吃點豆沙酥餅,我親手做的。”

  岳飛吃了一口,含淚道:“楊再興最愛吃這個……”

  “江淼說,金人從楊再興的尸體里,燒出兩升箭簇,他是好樣的……”

  “我畢生的心愿,只在恢復(fù)中原,如今……”岳飛道,“跟我說說,宋金現(xiàn)在戰(zhàn)況如何?”

  “已經(jīng)遣使議和了,說是以淮水大散關(guān)為界。”

  岳飛仰天長嘆,道:“罷了,罷了……”

  厲敏看著岳飛滿身的傷口,道:“他們怎么,把你打成這樣……”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你,你不用擔(dān)心,你的冤案會被平反,你的名氣,會比高宗還要大,咱們中華民族,都會以你為榮……”

  “但愿如此吧。”

  岳飛又喝了一大口酒,道:“我一直就想與你痛飲一場,如今雖然死期將至,但老天到底待我不薄,有你在我身邊,我縱死了……”

  “別說死,咱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說點開心的吧。”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

  “一起見高宗的時候?”

  “是在那之前,我領(lǐng)兩千親兵入朝,你在旁邊茶樓,我那時一眼看到你,就覺得好心動。”

  “我也是。”

  岳飛湊到厲敏耳邊道:“你猜猜我現(xiàn)在想做什么?”

  “討厭!”

  “最討厭的是那個獄卒。”

  厲敏也趴到岳飛耳朵上道:“其實我也想,從認識你以后就一直想。”

  岳飛苦笑道:“可惜這輩子沒機會了,下輩子吧。”

  “你說的!下輩子,你一定不要比我早結(jié)婚!”

  “下輩子,我非你不娶!”

  “好,咱們飲酒為誓,下輩子,不管是‘五糧液’還是‘梁燁偉’,不許反悔!”

  “好!”

  厲敏痛飲了一口酒,禁不住又咳嗽起來。

  張憲和岳云并不關(guān)在一起,江淼和厲敏苦苦哀求,張俊才許江淼和二人喝最后一頓酒。

  江淼看著這兩個孩子,心痛的說不出話。這一年,岳云虛歲23,張憲虛歲22,岳云次子剛剛出生,張憲和銀瓶還沒有圓房。

  “岳大哥前些日子才救下犀利姐,本來,想年底,好好團聚一次,不想……”江淼心里難過的緊,道,“可惜救不了你們……”

  “那我爹呢?”

  江淼搖搖頭,道:“犀利姐看他去了。”

  “那我娘他們呢?”

  “說要流放。”

  “勞煩你告訴我媳婦,讓她好好照顧大娘和弟弟妹妹們。”

  “勞煩您告訴銀瓶,讓她自去改嫁,不要為我,耽誤了一生……”(傳說銀瓶為了替父兇和丈夫申冤投井而死,所以后世為她改名為“岳孝娥”)

  可憐一門忠孝,卻落得如此下場!

  岳飛道:“現(xiàn)在想想,我活了39歲,就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最踏實,最舒服,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你欠我一輩子呢,早點認識怎么夠。”

  “對,我欠你一輩子。”岳飛道,“如果,你能回去,告訴他,好好珍惜你。”

  兩個人飲著酒,果然有使者前來,賜岳飛毒酒。

  岳飛領(lǐng)了旨,便來摸酒杯。

  厲敏突然道:“我來吧。”

  厲敏說著,便從酒壺里斟了兩杯出來,含淚道:“咱們喝個交杯吧?”

  岳飛,沉吟了一會,沒有說話。

  “你舍得丟下我一個人嗎?咱們一塊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岳飛慢慢接過厲敏手中的酒,任她的的手臂與自己相交。

  將到嘴邊,岳飛還是奪了厲敏的杯子。

  “還是不要了。”

  “為什么?”

  “咱們下輩子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在一起,又何必在意眼前這杯酒。”

  岳飛說著,將兩杯毒酒都吃盡了,道:“這御賜的酒,也不過如此,比咱們的差遠了。”

  厲敏知道岳飛命不久矣,忍不住又開始哭。

  岳飛把她抱在懷里道:“莫哭,莫哭,我死之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我實在舍不得你再吃苦啊……”

  “你死之后,我會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家人……”

  岳飛搖搖頭:“我死之后,你就和大勇遠走,不要再回九江。”

  “我,我也是你的家人……”

  岳飛捧著她的臉道:“下輩子吧。”

  岳飛說著,腹中一陣疼痛,勉強笑道:“這御酒,真的好難喝。”

  “你感覺怎么樣?”

  岳飛挺了一會,突然噴出一口黑血,把厲敏的衣服都染黑了。

  厲敏抱住他哭道:“你別死啊!”

  “我也,很想答應(yīng)你,就怕,做不到了。”

  “相公!”

  岳飛的口中接連不斷的涌出黑血,厲敏心痛,抱住他的頭不停的親吻。

  岳飛慢慢抬起手,摸著厲敏的臉道:“我,我好想,好想再看看你……”

  厲敏知道岳飛此時的痛苦,用盡全力止住了哭聲,道:“你要是累,就休息休息,睡一會就好了。”

  “我怕我睡著,你,你,你會難過……”

  “我答應(yīng)你,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再受任何苦,好不好。”

  “下輩子,我,等,你……”

  厲敏感覺到他在慢慢死去,用力咬住自己的手,她不想讓他走的太痛。

  岳云道:“能不能,拜托你去看看我親娘,我自從投軍,就再沒見過她……”

  江淼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去的。”

  張憲哭道:“想不到爹一手帶出的岳家軍,就這么散了……”

  “岳家軍還有那么多將士,又怎么會散呢?只要忠義之心不死,岳家軍就不會散。”

  “好,為了‘忠義’,干一杯!”

  岳飛慢慢安靜下來,不再流血,也不再能感覺到痛苦。

  厲敏把他抱在懷里,久久不忍哭出聲來。

  江淼自張憲、岳云處回來,見她緊抱著岳飛的尸體,道:“犀利姐。”

  厲敏再也承受不住,撕心裂肺的痛哭,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江淼道:“他走了?”

  獄卒送走了送毒酒的使者,開始催促二人快走。

  江淼輕輕把手搭在厲敏肩頭,道:“走吧。”

  厲敏抱著岳飛的尸體,根本無力離開。

  江淼沖獄卒道:“能不能,讓我們把尸體收斂了?”

  “那怎么成,你們快點出去,莫要壞了規(guī)矩!”

  江淼輕輕攬住厲敏,看到她腰際瑩瑩的閃光,是什么?

  厲敏癱軟在江淼懷里,根本無力動彈。

  江淼輕輕掏出厲敏身上的珍珠,它已經(jīng)被毒血染成了黑色。

  獄卒看到這顆桂圓大小熠熠生輝的珍珠,道:“這,這是什么?”

  江淼道:“你幫我們把岳飛的尸體收斂了,這顆珍珠便是你的。”

  “好,好……”

  江淼和獄卒一人背了厲敏,一人背了岳飛,趁夜出了監(jiān)獄,急匆匆的往城外趕。厲敏漸漸回過神來,注意到那顆越來越亮的珍珠。

  行至九曲叢祠,那顆珍珠已經(jīng)亮的像一顆明星。

  獄卒雖然貪圖,卻有些害怕起來,道:“不如,就埋在這吧。”

  厲敏向江淼道:“江淼,你過來!”

  江淼也看著這顆珍珠,道:“怎么回事?”

  兩人正猶疑,身體卻慢慢透明起來。

  獄卒看的目瞪口呆,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

  厲敏想起那年在九江做過的夢,想起“須到結(jié)時方是了,須到了后方完劫”,想起夢里漸漸隱去的有珍珠的人,知道她和江淼就要回去了,向獄卒叩頭道:“煩您收斂我相公,待我相公平反,您便是大功一件。”

  “好,好,我這就收斂。”

  獄卒手忙腳亂的開始掩埋岳飛的尸體,為了辨識,他將岳飛的玉佩取出來,系在岳飛腰上。

  等他轉(zhuǎn)身,厲敏和江淼已然消失。

  獄卒又在墳前種了兩棵橘樹,在岳飛墳前拜了幾拜,才諾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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