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寺廟內，最近的鼠害著實有些嚴重，今晚只有主持的房間還閃著燈光，里邊一直發出“咯咯咯……”的木魚聲，樣子像是在禮佛。
倒覺得奇怪的是，這愈演愈烈的鼠害，今天倒沒折騰起來，宛如突然憑空消散一般。
“咚咚咚……”
門外，一個瘦高的和尚敲響了老主持的門，屋內里邊也應了一聲，瘦和尚便走了進來。
先是一拜，瘦和尚便很聽話站在了原地，等待老主持的發聲。
“說吧！”老主持仍舊閉著眼睛，手上的木魚仍舊沒有停下的意思。
瘦高的和尚又是一拜，便輕輕開口說道：
“主持，廟里近期香客甚少，已經剩下多少香火錢了，怕是接下來的幾周……”
“唉……”沒等小僧講完，老主持便嘆了口氣，終于是停下了對木魚的折磨，回頭說道：
“近年來天災人禍，百姓自身難保，我們廟里沒了這點香火錢，倒也不算大事，只是百姓……”
“咳咳咳。”瘦和尚干咳了聲，趕忙打斷了老主持心系國家的感慨，接著說道：
“主持，弟子前日便聽聞，在這隔壁山離我們百里的山廟，寺內的香火可是源源不斷啊。弟子前些日方才好奇，便叫上幾位師兄弟前去探討一番佛經。等他們云游回來便得知，是廟里的主持嘴皮子功夫實屬厲害。幾句花言巧語便把下簽解成上簽，那上簽更是說的好生厲害。現在山下那些達官貴人更喜歡在他們寺廟拱上香火，那平民百姓就更加不說。主持，我們能不能也效仿一二……”
瘦和尚早便是想著，怎么用隱晦的說法把原因給說了出來，不過這主持一開口便就民不聊生，等話題拉了過來，估計又要多了不少借口了。
早在個把月前，廟里都快開不了鍋，這家伙就是這模樣，怕再這樣下去，廟里的那幾個師兄弟，只能喝的西北風了。深思熟慮下，為了整個廟的福祉，怎么樣自己也要把事實給說了出來。
世道就是這樣，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就連佛教也是有企業競爭的。人家千里迢迢跑來寺廟是做什么的，無非就是求莫須有的神靈保個平安，早生貴子。
拿了個上簽，心情舒暢，事事皆順。
拿了個下簽，唉聲嘆氣，屋漏逢雨。
這種規律自然也被后人總結出來過，墨菲定律。
“……”
老師父老臉一紅，許久也沒有吭一聲，只好拿起旁邊的犍稚，繼續折磨起下方的木魚，淡淡的回了句：
“廟內既然沒了香火錢，那只好辛苦廟里幾位師兄弟出去化齋了，廟外那田的收成……”草草講了些解決方案，又嘆了口氣說道：“既然是佛祖透露給他人的機緣，平心而論老衲是做不到褻瀆佛祖的。此事莫要再提了，老衲是不會改口的。”
說完，雙眼合十，嘴上繼續念叨起佛經，是不再談論此事了。
瘦和尚見狀，苦笑的搖了搖頭，又是一拜，便告辭了主持。這般結果想來自己料到，只是主持這般固執不化，倒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廟里接下來的日子看來是更拮據些了。
……
大清早，除了經文這個平日沒事又愛瞌睡的家伙外，其余幾個和尚一大早便被主持叫出門外忙活了。這廝還算個小家伙，主持也沒在他身邊安排多少事物。
而胖頭陀此時也走進了經文的房內，這家伙睡相一眼便看出來，是兩腿交叉成十字架，嘴巴口水流了一床，還在打呼嚕。
“師弟……起床了……”胖頭陀拍了拍滿是口水都臉，低聲喊了一句。
“雞腿……別跑啊……快到我碗里來……”經文還在夢鄉中，看來伙食還不錯的。
“阿彌陀佛，這佛門怎會出如此孽障……”胖頭陀搖了搖頭，朝著經文的屁股便是一個巴掌。
“啪！”
“啊啊啊……救命，死雞活啦！還會噴火，戰斗機啊啊啊……”喊了好幾句，經文方才從美轉噩的夢境中蘇醒，便見著胖頭陀的模樣，又口齒不清的說了幾句話，接著倒頭又睡，是打算賴床了。
“師弟，有件事和你商討一下。”胖頭陀自然是知道這貨是是醒了的，沒接著拆穿這貨的把戲，開口道。
“……”
“近日鼠害嚴重，這廟里開始日益拮據了，過上兩天，咱們要下山化緣去了。”
“……”經文沒有吭聲，順便把腦袋翻了過去，還把耳朵給蓋住。
“這次化緣你也要去，是為了整個寺廟的……”胖頭陀可沒就此停下來，把來意說了出來。
“什么，我出去化緣？有沒有搞錯，我現在還不到十歲的年紀，這是童工，犯法的！”
經文聽后瞪大了眼睛，腦海里在嘴里的雞腿一下不見，說話直接噴了胖頭陀一臉的口水。
“咳咳咳……”
胖頭陀倒是預料到這家伙的反應，有布衫擦了擦臉，十分淡定的輕咳了聲，帶安詳的面孔撫摸著經文的腦袋：“正是因為你年齡尚小，所以你得多去下山的歷練，下次方便……”
胖頭陀說的是一個天花亂墜的。
不過在經文眼里，這個世界和尚的化緣大概也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好聽點的乞討行為。
遇到有善心的施主還好，說幾句佛法無邊那些的便忽悠過去了。但見著些強詞奪理的，或者是格物厲害的家伙，先不說會不會跟你議論半天的佛法，怕說完到頭也是討不著東西的。
而自己就不同了，還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懂什么？就算性情再差的施主，也不好拿小孩撒氣吧，更別說是探討佛法之類的問題了。
“不干！”經文在做了幾秒鐘的思想斗爭，很堅決拒絕了這差事，抱緊了被褥，生怕這家伙會直接把自己拖出去。
胖頭陀只是嘆了口氣，居然沒有強求的意思，是出乎經文的意料走出了房門，把袖子擔在了手上，嘴角不停的嘟囔著：“本想過些日子，教師弟幾套有用的功法……”
“慢著！”
沒等胖頭陀的腳邁上一步，經文便喊住胖頭陀了，只見這家伙眼神帶著堅毅，頗有些獻身精神，大義凜然的喊道：“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廟里的難關就是我的難關，我為寺廟，寺廟為我！這般艱巨的差事，舍我其誰！”
經文說了一大串聽不懂的話語，不過好歹是讓胖頭陀知道這家伙是答應了下來，便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過身來帶著欣賞的目光瞄了眼經文，說道：
“咱們廟里，就缺你這種通情達理的好苗子，待你下山歸來，貧僧便再教你幾套強身健體的好手段，說不定你日后出了江湖，還有些妙用……”
“絕對不負佛門眾望！”說完，經文便迅速的起了床，跑著跳著出了門外，心情是很不錯的。
胖頭陀見狀搖頭笑了笑，將這家伙的被褥擺正回來，不經意扭頭看去，見靠床那邊的墻兒已經被刮落不少，床頭上還有不少拍落下石灰，自己摸了一把，大抵是新鮮的。
“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