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靈歷三百七十九年六月六日,朱雀城。
這一天,舉城歡慶,大街小巷掛滿了喜慶的紅綢與新人的畫像,昊天國主楚云塵與畢月王楚絕夜的大婚典禮將于巳時在皇宮金雀殿舉行,白藏大陸各大勢力競相前來觀禮道賀,百姓們雖然進不了現場,但是昊天國國力雄厚,每家每戶都獲得了一頭生豬的犒賞。
金雀殿一向是昊天國舉行重大典禮的專用宮殿,平日里一向不對外人開放,站在殿外仰觀,只見檐脊上坐著仙人、龍鳳、獅虎等鎮殿脊獸,檐角上掛著隨風搖擺的金風鈴,一入長贏門,百花齊放,輕音悅耳,叮叮鐺鐺的風鈴聲伴隨著這場喜慶敲開了一座古老宮殿的大門,走入其中,只覺金碧輝煌、端莊肅穆,厚重且令人眼前一亮。
昊天國已經沉悶了太久太久,這樁喜事突然間撥云見日,立刻讓這片南方熱土成為了白藏大陸的焦點。
所有來賓都由內侍安排了觀禮席位,仙靈殿和太平山的貴客自然坐于首席,宮女內侍們大都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么多高階的修靈者,個個既懼畏又驚喜,爭先恐后地穿梭其間,暗自希望著被這些大人物看上一兩眼,不過他們再厲害,今日的風光也比不過楚云塵與楚絕夜這對新人。
“巳時已至!鳴禮炮!請新人!”禮官戰戰兢兢地宣告道,站在一眾靈師大人的面前,他的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轟!轟!轟!
金雀殿外傳來了一陣陣禮炮的轟鳴聲,三九二十七響,楚云塵牽著愛妻楚絕夜的纖纖玉手,踏著炮聲步入殿堂,新郎頭戴卷梁金翅冠,身著玄黑色盤龍探爪瑞錦帝服,新娘梳九騎仙髻,衣大紅色丹鳳朝陽金縷挑線后服,佩七寶瓔珞,長長的后擺各由兩名小童牽起,一路鮮花鋪地、彩帶飛揚。
“云塵,這是我第一次以女裝扮相出現在公眾場合。”楚絕夜雖然從小見識過無數的大場面,卻是第一次在這里感到了緊張。
“絕夜的美,天下無雙。”楚云塵微笑著注視著前方,腳步堅定而有力,他只是用握著愛妻的那只大手輕輕地捏了捏,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是畢月王?畢月王居然是個女人!”
“美!這輩子算是白活了,我頭一次見到如此沁人心脾的美人!”
“昊天國的秘聞太多了,我原以為國主只愛男人,現在發現國主愛的是禁忌之戀,我的這個小心臟啊,真有些受不了……”
“昊天國確實有點神秘,一個沉睡了十二年的植物人居然也能夠自然蘇醒,如果說沒有什么特殊的秘藥相輔,打死我都不信。”
“昊天國主與畢月王又不是親兄妹,禁你個頭啊!”
“你們是不是閑得慌?上好的桂圓杏仁茶都堵不住嘴?”
“……”
禮樂聲聲,來賓們回頭一望,只見這一對新人長袖飄飛、行進若仙,畢月王楚絕夜并沒有以大紅蓋頭遮住姣美的面容,這一刻,他們方才想起,這世間還有一種大婚典禮叫做平等契約,夫妻二人同等尊貴,也共擔風險。
“男女平等!這世間恐怕也只有昊天國主與畢月王才配得上平等婚約了。”
“他們一起同心攜手走過了這么多年,風雨同舟,不離不棄,身體雖不在仙靈殿,精神卻已飛升仙界,如今畢月王蘇醒了,他們終于苦盡甘來,真是可喜可賀啊!”
“要是我,就不干!憑什么讓個屋里人強我一頭?”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難怪你現在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
“……”
來賓們你一言我一語,有的瞠目結舌,有的淚流滿面,還有的嘰嘰喳喳地議論不休,個個都是萬里挑一的驕子貴胄,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國家禮儀什么莊重肅靜。
楚云塵與楚絕夜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殿堂前方,修靈者敬仰神仙,治世者敬仰祖先,而情投意合者敬仰鴛鴦,只愿一生一世一雙人,二人依次祭拜過鎮國靈仙、先人祖輩和金鴛鴦之后,便相向而立,靜候婚儀。
“贈冠!”禮官大聲唱白,兩個內侍各捧著一個承載冠帽的拖盤,走到了新人的身后。
“高山冠,取高山流水之意,你我即是夫妻也是知己。”楚絕夜從身后的拖盤中捧起了一頂九寸高的玄黑色山水紋冠帽,轉身遞到了楚云塵的手中。
“等肩冠,取平等并肩之意,你我即是帝后也是靈師。”楚云塵也將一頂大紅色日月同輝紋冠帽交到了楚絕夜的手中。
“交頸!”禮官大聲唱完這一句之后,立刻飛速地躲到了角落里,滿心激動地看著殿堂中央的新人,心中充滿了無限期待。
贈冠與交頸都是仿效鴛鴦而定的婚俗,最好看最刺激的便是這一個擁抱了,誰敢擋在前面唱白?下面坐的都是至高無上的靈師大人們,誰一個脾氣不好,一道靈氣就把自己輕輕松松地抹去了,還是躲起來安全。
“呵呵!真尷尬!”楚絕夜不好意思地笑了,臉上早已泛起了一抹紅霞。
“用袍袖擋擋!”楚云塵一手卷起大片袍袖,一手攬過了愛妻的肩膀,他們的下巴互搭在彼此的肩頭,濃情蜜意全在對視的微笑中釋放。
“云塵,你不問我為什么不回仙靈殿?”楚絕夜輕聲詢問道,這個疑惑一直沒有人替她解答。
“我自信你會選擇我!”楚云塵低低地笑了,笑得暢快得意、心胸激蕩。
“可惡!快放開啦!”楚絕夜惱羞成怒地從丈夫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她算是想明白了,只要一結婚,就別想從這個人嘴里聽到一句正經的真話。
“楚國主,這就不像樣了吧?怎么能用袍袖擋著呢?那我們還看個屁啊?”
“就是!沒看到!重來!”
“沒看到!交頸!重來!”
“……”
來賓們一見有大人物領了頭,一連串的不滿之聲頓時此起彼伏地高喊起來,楚云塵暗暗地朝著臣子們使了一個眼色,立刻就有不少內侍抬著禮物箱走上前來,一邊賠禮道歉,一邊分發小禮物。
“對不住!對不住!我們國主和畢月王是第一次結婚,沒有經驗!請您多擔待!請您多擔待!”
“這話說的!好像我們都結了好幾次婚一樣!”
“四階魂晶!哈哈哈哈,算了算了!”
“行了!見好就收吧!人家一會兒晚上還要洞房的,總要留些氣力嘛。”
“嘿嘿嘿嘿!”
金雀殿中一片心懷叵測的笑聲,楚云塵與楚絕夜也借著來賓們收禮物的良機,請大家移步露天餐會,畢竟是這世間少有的靈烹師做出來的宴席,大家肚子里的饞蟲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紛紛在內侍的帶領下,走出了金雀殿。
“禮成!叩謝來賓!”后知后覺的禮官這時方才從角落里爬了出來,他高聲唱喝,最終被留在了空無一人的金雀殿中。
……
殿外廣場上早已擺放了一百套圓桌方椅,有機會參加昊天國主大婚的來賓不超過一千人,不過這些人都是各行各業頂尖的人物,或者修為高深如陸玄英一般的六階上品靈尊,露天餐會的好處是可以邊吃邊玩,籌碼、投壺、射箭、競技等娛樂器材全部備在了周邊,大家或坐或立、或行或走,自在而沒有絲毫拘束。
“陸兄,我受刺激了!”秦斷坐在桌前,有一點悶悶不樂。
“絕夜獲得了幸福,我們應該為她高興才是吧?”陸玄英微笑地注視著側后方,“只怕那個讓你受刺激的人已經來了!”
“什么?什么!”秦斷順著同伴們的目光向身后不遠處一瞧,秦震天正襟危坐,正舉著一小杯玉骨酒向他們點頭致敬,他立時呆若木雞。
“小斷,震天侯比之從前成熟穩重多了,居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胡攪蠻纏,算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蘇明宇洞察入微的觀察力一向是令人信服的,這一說倒是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贊同。
“我們這么多人呢,怕什么!小斷,秦公子去了,你還有我們一幫朋友呢。”陸云龍強行把呆住的秦斷扭回了身,又狠狠地瞪了秦震天一眼,“快嘗嘗這幾道開胃涼菜,靈烹師烹飪的靈食啊!很多人做夢都吃不到的!”
“五香熏魚、富貴蟹鉗、碧海瓊花,五福蔬菜卷,入畫做夢都吃不到了。”秦斷伸筷夾起了一塊五香熏魚,似乎在記憶里曾經和秦入畫一起品嘗過,又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他的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哇塞!這盤碧海瓊花歸我了!我的魂靈技突破了!”
“好吃!從來沒吃過這么美味的菜肴!”
“我的修為好像也有小幅提升……”
“什么好像?走走走!我們去競技場打一場!”
“昊天國主總算做了一件好事情,今天不讓我們吃舒服了,我們就不走。”
“……”
餐會正式開始,內侍們將一道道精致的熱菜熱湯送上了每一張餐桌,但是他們的速度還不夠快,每道菜肴一上桌,很快就被來賓們分食一空,他們撤了舊盤換新盤,來來回回,就是比不過大家的吞速。
……
御膳房里,最忙碌的不是秦入畫和辛伯,而是那些打下手的廚師們,本來計劃的十五道菜肴根本就不夠吃,幸虧他們多預備了一倍的食材,又求爺爺告奶奶地懇請二位靈烹師救場,這才勉強跟上了外面那幫吃貨的進度。
秦入畫伸手一指,一百團火苗在一百個爐灶內穩穩地升起,那些鍋碗瓢盆也自動地在各自的爐灶上掂晃起來,下油、下配菜、下主料、翻炒、加料、勾芡,整個御膳房已經成為了一個高溫烹飪的空間,一把把食材均勻地飛入鍋中,靈食的香味慢慢地醞釀,她只需輕輕動一動手,就已搞定一切。
“藍圖,你不到外面看看熱鬧嗎?年輕人似乎都很容易被婚禮感動,更何況是如此盛大的國典。”辛伯站在一旁指手劃腳,所有清洗干凈的食材如何擺放都由他說了算,不過這些小事完全影響不了他的那顆八卦心。
“婚禮只是一段愛情的某種表現形式,對我來說,可有可無,我只要知道云塵和絕夜在一起幸福就好,其他的無關緊要。”秦入畫振臂一揮,一百道蒜籽燒裙邊落入了一百個青瓷方碟之中,鍋鏟依舊飄浮在空中,幾十名廚師立刻上前將燒好的菜肴端運出去。
“是嗎?人與人之間的想法真是有些不一樣啊。”辛伯聽到如此理智的回答,頓感無趣,但是當著這么多外人的面,他也不打算再深入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