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笙“死后”第九天,遲炎在江城為夜笙辦了一場簡單的追悼會。
夜笙蒙著一層黑色面紗坐在遲炎一早就安排好的角落里,是她執意要來的,她想要借機再偷偷看一眼家人。
如今她頂著嫌疑犯的帽子,等同畏罪潛逃,又怎么能再去拖累夜家?
靈堂上擺著她的黑白照片,她記得那張照片應該是她結婚第一年拍的吧?
那時候洛霓還沒有回國,權熠也不是很關心她,那張照片是他們去公園參加一場慈善活動的時候照的,那是他們一同出席的唯一一次活動,她笑得那樣開心,只因為對面為她拍照的人是他。
而此時,她卻正以另一個身份站在了自己的追悼會上,看著黑白照片上那個笑著的自己,看著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來來往往,恍如是前半生都隨著他們在眼前演繹著。
“這么多人,我竟有許多不認識的。”遲炎忙里偷閑,過來看她,夜笙好笑地跟他聊天。
“你在宴席上出現得不多,不認識也正常,都是沖夜家來的。你看那邊,你的粉絲。”遲炎淡笑著指向一個賓客區。密密麻麻地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拿著一支白菊,“還是名人好啊,看看這排場!”
夜笙看過去,眼里布滿感動,又有些失神:“遲炎,你說,那么多人都愛我,為何單單他就連信我都不肯呢?”
遲炎伸手,撫了撫夜笙的頭發:“放心,總會有查清的一天的。”
“嗯,”夜笙也知道這種事多說無益,只是又看向了家人那邊。
夜家的人站在家屬席上,人們從他們面前一一經過,給夜笙的照片獻上一支白菊,道一句“節哀”。
夜笙的視線看向了夜家人身邊的那抹身影,“他,怎么也在這兒?”權熠竟也來了,他竟把洛霓撇在了家里,以夜笙丈夫的身份出現在了這里。
另一邊的夜芙也看了他幾眼,便再不去理會他。
遲炎也有些意外,只是嘲諷一笑:“我給他送去的請帖,想惡心他來著,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夜笙笑笑,原來,她不想他在。原來,現在只要看到他,就會想起之前的一切,然后滿是悲傷。
權熠站在家屬的位置上,懷念似地看著靈堂上的照片,看著照片里那雙亮亮的眼,她曾經也是很愛笑的,直到他將她開心的笑換成無奈,換成悲傷,甚至換成絕望。
那雙時時追著他的眼眸,他終究是弄丟了。
其實,他是愛夜笙的吧?在聽到夜笙死訊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就算是夜笙把洛霓推下去的都不重要。
他的阿笙啊,在他失去她的時候,才意識到了自己愛她。
“節哀。”
權熠一驚,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出現在夜家人的面前,聲線有些沙啞,像是故意壓低了。
夜笙到底是沒有忍住,借著獻花走到了家人面前。夜父的白發多了好多,原來只有幾根的,這才幾天?幾近半白!
夜母的眼神呆呆地看著小女兒的照片,這個端莊優雅了一輩子的女人在極力挺直的身姿里透著濃濃的悲傷。
夜芙的身上再沒了那一身紅裙的恣意,一身黑色的套裙,靜靜地站在那,交握的雙手微微顫抖,機械似地向每一個來賓點頭致謝。
當夜笙來到他們面前的時候,夜家幾人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她,然后又向她點頭致謝。像...對待每一個賓客那樣。
夜笙轉身離開,一步步好似是走在了刀尖上。原來不惜冒著被認的危險,孤注一擲走到他們面前換來的也只不過是不到2分鐘的擦肩。可是...她又能怎么辦呢?她是個殺人未遂的殺人犯,她不能再拖累家里人了。
“請留步!”正當夜笙悲痛地淚流滿面時,權熠追上去叫住了她,“阿笙?”
夜笙一怔,不敢回頭,連忙快步走進會場外剛剛散場的人群里。
“阿笙!”權熠見她跑開,連忙去追,一把扯過那道纖瘦的身影,那女子回頭,映入權熠眼中的卻是另一張面孔。
“抱歉,我認錯人了。”權熠低低地到過歉后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回了靈堂前,沒有絲毫的留戀。那個被認錯的女孩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才想起他的身份,瞬間變了臉,在權熠背后破口大罵,像是訴說著夜笙的委屈。
角落里的夜笙望著他步步遠離的背影,嘴角掛上一抹笑,好似自嘲,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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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先生?”另一邊,夜芙攔住遲炎,一慣高高在上的她在妹妹的事情前也客氣了很多,“小笙下葬后,能不能把地址告訴我?”
“這是應該的,只是,可能會有些遠。”遲炎點點頭。
“無妨,越遠越好。”夜芙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勉強扯出一抹笑,“叫她離這些糟心事少些,走得自在。”
今天的追悼會,權熠雖是來了,卻也無法否認他對夜笙做過的一切,夜芙已經準備即使失去和權家所有的合作,也一定要把這件事徹查到底。只是小笙……真的沒必要讓她再和這些事摻和在一起了
看來,夜芙對這個妹妹真的是疼到了極致。想到夜芙打算和權家劃清界限,遲炎不由得出聲:“夜氏的事,如有麻煩,可以開口。”憑他和夜笙的關系,一定是能幫就幫。
“那就提前謝謝遲先生了,若真有事,還望遲先生別嫌我麻煩。”話是這么說,可夜芙卻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她自己決定的事,自然自己解決。
遲炎看著眼前的女子,心里不由得暗暗欣賞。
面前的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商場上鼎鼎大名的夜家長女啊,以女兒身在一群商人之間上拼殺自如,雖然也算是出身名門,但她的手段和魄力的確是令人折服。
這樣的女人,真的就像傳言中的那樣,高貴美艷,進退有禮,他甚至想象得出她一襲紅裙在宴會上談笑風生的樣子。
注意到夜芙的腳步有些不尋常,他下意識開口:“夜小姐,腳上的傷,休息修養。”
夜芙愣了愣,她臉上的傷是小笙出事那天她太著急,一腳崴進了旁邊的灌木叢里,沒想到遲炎居然注意得到。于是態度也和緩了很多,道了句“多謝。”便離開了。
看著夜笙的背影,他想起在角落里那個清冷的夜笙,夜家的女兒真的個個優秀,姐妹兩人雖在不同的領域,卻都是一塊璞玉,時時刻刻都在煥發光彩。夜夫人當真不愧是當年的第一名媛啊。
直到和夜笙一起離開的時候,遲炎都若有所思:“你姐姐,很優秀。”
夜笙瞥了他一眼,又開始了,這個遲炎只要是見著獨立一點的女性就覺得人家好了不起,可對于姐姐來說,獨立什么的,從她14歲出國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