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蘢犯了倔脾氣,十頭牛也拽不回來。
蕭崇又氣又無奈,只得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轉過兩個彎后,雞腿男道:“這就是極樂街。”
蕭崇忍不住四處打量,果然是富人區,和德麗街一比,分明是兩個極端。
車如流水馬如龍,美人如玉賽桃李。整條街道上都是沁人心脾的花香脂粉香,高樓廣廈,鱗次櫛比,朱門金環,熠熠生輝。
雞腿男又帶著他們走了半柱香時間,一指不遠處,道:“那棟六層樓就是東來堂。”
手指稍稍移動,道:“緊挨著它的就是風云莊。”
朗朗日光之下,一座巍峨高樓拔地而起,直沖云霄。
乍一看,除了高,沒什么特點,再一看,發現了有趣的地方。
高樓上空的幾片云朵,突然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電光閃閃,雷聲隆隆。不一會兒,隨著驚天動地的一聲炸雷,漩渦碎成無數七彩水晶片四散開來。
蕭崇感覺像是在大白天看了一場七彩流星雨,道:“挺有意思。”
殷蘢上次隨父親來吊唁的時候,并未見到這一幕,仰頭看了半天,道:“是挺有意思。”
雞腿男道:“云渡惡當上莊主之后故弄玄虛,本地人見怪不怪了,你瞧瞧那些抻脖子仰望的,都是外地的游客慕名而來。”
蕭崇放眼一瞧,長街盡頭涌來不少錦衣華服之人,一邊走,一邊仰望尚未散盡的“七彩流星雨”,口中嘖嘖稱奇。
正在這時,一男一女突然從天而降,輕飄飄落在風云莊大門前,男人滿面帶笑,拱手道:“諸位老少爺們兒姐姐妹妹們,小的這廂有禮了,今日恰逢東來堂周年慶典,小的與師妹用靈術表演個小節目,感謝諸位多年來對東來堂的支持。”
雞腿男道:“他們天天搞周年慶典,就是為了吸引外地的有錢人。”
他話音一落,女子忽然沖殷蘢嫣然一笑,“呼”的一聲,周身騰起一團熊熊烈焰,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驚叫聲。
卻見那女子毫無異樣,頭發衣物完好無損,驚叫聲很快變成一片驚嘆聲:“好本事!”
“了不起!”
“真厲害。”
女子神情得意,向殷蘢拋了個媚眼,輕飄飄躍出幾丈遠,落地之時,火焰熄滅,變成了一個懷抱琵琶的窈窕舞姬,一邊跳著大膽露骨的舞蹈,一邊往后退去。
眾人深覺有趣,情不自禁跟著她移動腳步。殷蘢搶在最前頭,故意回了那女子一個媚眼。
一曲完畢,男人開始表演自己的拿手絕技,只見他抻抻胳膊抻抻腿,忽然往地上一滾,變成一只威風凜凜的雄獅。大嘴一張,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獅子吼。
殷蘢帶頭鼓掌喝彩:“好本事,太厲害了,有意思有意思。”
“早聽說這邊有好看的節目,果然不虛此行啊。”
“驅魔師開的醫館就是令人大開眼界。”
獅子又一滾,化作人形,笑嘻嘻往旁邊一指。
眾人一瞧,原來已不知不覺間來到東來堂的大門前。那男子指的是墻壁上一幅巨畫,畫上正是一只威風凜凜的雄獅,旁邊是一行醒目的大字:日日春宵,雄風不倒。
一些女子看的面紅耳赤,紛紛啐了幾口,轉身離去。有幾位穿著華麗的公子互相擠眉弄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嘻嘻哈哈進了東來堂。
蕭崇也不由得面紅耳赤,走南闖北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張貼這種東西的醫館。
這也太露骨了吧!
殷蘢并不覺得尷尬,看到巨畫的那一刻,只有滿心的怒火。
東來堂的建立,本是為了紀念她的母親,而她的母親,一生懸壺濟世救人無數,乃是心懷天下的大德之人。
風云莊拿著殷家的銀兩,不但沒有弘揚醫者之風,反而明目張膽干起了賣春藥的勾當,堂而皇之把“日日春宵”幾個字掛在墻上。
殷蘢忍了又忍,才沒亮出金蛇棍把東來堂的大門給砸了。
雞腿男小心觀察她的神色,道:“殷少主,還進去嗎?”
殷蘢尚未答話,適才表演變形術的男子走到她面前,拱手示禮,道:“小的特意為貴客表演的節目,里面請。”
殷蘢道:“給我表演的?”
男子點頭道:“正是,小的與師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到公子立即獻上最精彩的節目歡迎您。”
殷蘢“哦”了一聲,明白了。這對師兄妹一直躲在高處觀望,選擇合適的人下手。
看來她這副又傻又有錢的模樣,成功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殷蘢道:“我若從未打算過進東來堂,你們豈不是白忙活了?”
男子笑道:“不可能,公子出現在這條街上,一直在風云莊和東來堂之間瞄來瞄去。”
殷蘢一俯身,從靴子上拽下一把金片,拋給了男子,道:“是個聰明人,賞你了。”
那男子有點傻眼,見過出手大方賞黃金的,卻沒見過從靴子上拽金片賞人的。
不過好歹是金子,管他從哪兒來的呢,男子點頭哈腰謝個不停。
殷蘢取出一把金光燦燦的折扇,“刷”的展開,似笑非笑道:“你和你師妹修為不錯啊。”
男子頗為得意,道:“沒有真本事,也不敢上臺露臉啊。”
殷蘢嘿了一聲,道:“風云莊弟子,正兒八經的驅魔師,干起了耍猴賣笑的勾當,你究竟是露臉還是丟臉?東來堂究竟是醫館還是雜耍班子?”
那男子忽然沉下臉,道:“我敬你是客,別不識抬舉。”
蕭崇打了個哈哈,道:“莫怪莫怪,我這兄弟開玩笑的。”
雞腿男道:“二公子,老爺特意吩咐您買些好東西帶回去,正事要緊,別鬧了。”
殷蘢微有悔意,早打算好裝個傻子來釣魚。可火氣往頭頂上一沖,就忘了原本的計劃。
好在那男子和他師妹被蕭崇安撫住了,雙雙退到一邊,一起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殷蘢輕咳兩聲,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進了東來堂。
她一身的金光燦爛果然奪目,無數人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眾人均在想:“哪里冒出來的丑八怪缺心眼?”
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那男子將大門一關,和他師妹雙雙進了后屋的茶室。
蕭崇試著推了推門,發現一道威力強勁的結界,心想:“這是怎么回事?抓住一只肥羊關起門來使勁宰?忒無法無天了。”
而殷蘢的注意力都在滿柜臺的藥品上,大致瞄了一眼后,驚得一個趔趄。
蕭崇扶住她,道:“怎么了?”
殷蘢咬牙切齒罵出兩個字:“混蛋。”
蕭崇并未發現有何不同尋常之處,無非是擺藥的柜臺多了些,患者多了些。每個柜臺后站著一名小伙計,柜臺前齊刷刷擺放著扶手椅,簡單算一算,大約有兩百個。
那么多的扶手椅卻明顯不夠用,東墻邊的幾排長椅上也坐滿了患者,齊刷刷地抻著脖子往柜臺處張望。
雞腿男道:“殷少主應該明白了吧,小的不愿意帶您過來是有苦衷的。”
蕭崇道:“到底怎么回事?”
殷蘢悄聲道:“這里的藥有一大半和幻情紫雪的功效一樣。”
蕭崇:“啊?劇毒?”
殷蘢道:“我只是打個比方。”
一個拎著茶水的小伙計巴巴地湊了上來,道:“這位貴人不知想要什么服務?直接上樓呢,還是買點百金丸再上樓啊?”
殷蘢一時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望向身邊的百事通。
雞腿男壞笑幾聲,尚未答話,茶室的小門突然打開了,走出一個衣著光鮮年輕貌美的女子,扭著小蠻腰,一步一步晃悠到殷蘢面前,嬌笑道:“紫氣東來,貴客上門了。嘖嘖嘖,瞧瞧,瞧瞧。”
圍著殷蘢走了幾圈,確定她靴子上綴的是貨真價實的黃金,笑的更加燦爛,道:“東來堂大名鼎鼎,小哥哥想必慕名已久啦。”
殷蘢擠出一臉傻笑,道:“慕名已久,慕名已久。”
美女道:“小哥哥是哪里人啊?”
殷蘢道:“我從迎春城來的。”
“喲,離此處數百里的路途呢,”美女放心大膽地往她身上一靠,水汪汪的美目望向蕭崇,道:“這位公子俊得很啊。”
蕭崇笑道:“謬贊謬贊。”
美女沖他眨眨眼,道:“都隨姐姐進茶室吧,里面有不少好東西,保你們不虛此行。”
從種種跡象來看,蕭崇懷疑東來堂一直設有仙人跳的騙局,挑選外地來的肥羊下手。立即拽住殷蘢,道:“不必進茶室,我們在外面瞧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