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內,廟宇前,如拳頭般大小的油布燈籠在空地四周兩兩相隔的排列開來,前后連成一線。若從半空中往下看隱隱像是個葫蘆的形狀,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四下悄無聲息。
相比于白日的蕭條,黑夜中的黑松林更加的靜寂、也更加的駭人。林子內一只鳥也沒有,連平日里那些藏匿此處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嗜血動物也都不見了蹤影,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蕭殺的味道。
不遠處的林子里隱隱出現了個人影,是那原先逃跑的女子。只見她如一片柔軟的云朵般,輕飄飄的落在了廟宇的空地前。像算計好似的,她所站的位置正好是葫蘆的中段部分。她快,沒想到身后追著的人更快,只是簡單的一個輕身術就突然到了那女子的面前。
火光映照著兩人的臉,在黑夜中格外的分明。只見那逃跑的女子身穿一件血紅的輕紗羅裙,臉上帶著副畫著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圖案的面具,她的左手似死木般直直的垂著,估計是之前的箭傷所造成的。
在看清楚面容后,才發現原來她就是之前出現在廟宇前的婭兒,而后面追著的人卻是先前同紅衣男子喝酒的程芯。
原來這程芯從一開始發現婭兒蹤跡時就沒有用盡全力去追趕,他更像是故意放逐一樣,有意的讓婭兒帶著自己往她老巢的方向而去。而婭兒看原本一直在她后面的程芯居然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神色卻一點也不見慌張,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婭兒雙眼含笑的的看著程芯,面具上五彩斑斕的蝴蝶圖案像是要活過來一樣。而程芯看她如此模樣,也便不著急動手,一時間兩人都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那婭兒看著程芯那永遠帶著笑意的臉忍不住譏笑道:“我還以為堂堂‘一心劍’是什么正人君子,沒想到也是個愛耍手段的虛偽小人。”
“我也沒想到原本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無缺閣’大小姐也會變成供他人驅使的爪牙。”
那婭兒聽到‘無缺閣’這三個字時,臉上流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她沒有想到自己在帶著面具的情況下還能讓對方看出自己是誰。不但看出,居然連自己改頭換面前的身份也都瞧了出來。這讓她不由的高看了眼前男子一眼。
盡管在接下這個任務前,主上已隱約提過此次要對付的人十分難纏。雖然當年她出門歷練時也曾聽過‘一心劍’的名號,但那時兩人并沒有什么交集,而據閣內給出的消息,這‘一心劍’程芯也并不是什么一等一厲害的人物,不然當年也不會被百花教的人追著滿地跑了。但現在看來當年的情報似乎哪里出了錯。
她心里慎之又慎的想著,眼睛卻一刻也不放松的盯著程芯,畢竟‘一心劍’程芯是出了名的快。
“婭兒,你可真沒用。”一句輕飄飄的話從空中傳來,林瑯如同一只夜鳥般朝著程芯所處的位置俯身刺去,他身上仍穿著那件黑衣,右手拿著把長劍,那劍全身如同在血水中浸泡過千年般的血紅,劍尖卻似那絕峰頂上的皓雪般潔白無瑕。
在林瑯說話的瞬間,婭兒原本受傷垂著的左手突然間動了,一整片如黃蜂尾后針般的毒刺從她左手袖口處朝著程芯激射而出。面對這兩人突如其來的暗算,程芯還未有何動作,他的右腳旁突然又竄出一條如蚯蚓般細小的毒蛇,只見那蛇渾身漆黑,一條信子吐得老長,張嘴便往程芯的腳踝處咬去。
一瞬間,暗器、利劍、毒物齊放,程芯卻只是輕輕的一笑,似乎面前所要應對的并不是什么兇險的場景,而是自家后花園一般。只見他腳下如閑庭信步般的隨意走動,而人卻像只花花蝴蝶般翩翩起舞間就出了兩人一蛇的包圍之勢。
“果然是羨煞旁人的‘翩翩雙蝶舞’,名不虛傳的‘悠悠一心劍’。”一句如驚雷般的聲響傳來,從廟宇中走出位高大的巨漢,正是那位曾經的‘莽俠’如今的‘情癡’王不忘。
“躲在地里的朋友,你也出來吧。”程芯手中長劍揮出,一道劍氣從劍身發出,直射入原先他所站的位置。數道沉悶的撕裂聲過后,一道人影從地底下游竄了上來,像是一條被激怒的毒蛇般“嘶嘶”作響,正是那位代號為‘毒癡’的響尾。
只見他頭頂仍是被白布包裹著,身上穿著仍是那件洗得發舊的布衣,只是衣服上滿是撕裂開的痕跡,似乎是被剛才的劍氣所為。他手上并無任何兵器,而身后原本一直背著的竹囊也已不見了蹤影。
“無缺閣大小姐陸婭、葉氏山莊外莊弟子林瑯、毒龍窟窟主響尾,還有當年名震武林的‘莽俠’王不忘,真是好大的陣仗。”程芯如數家珍般的將對面幾人的身份一一道破,對面幾人不禁都變了色。
“傳聞‘一心劍‘程芯自十年前獨身一人入西荒后,十年未出。沒想到居然還能對我們這幾個舊人的身份了若指掌,真是佩服。”那響尾嘴上雖說佩服,臉上卻說不出的陰邪。
“過獎了,我只不過是記憶比常人好一點罷了。”程芯瞇著眼道。
“好一點?不見得吧。我和閣下不過是十年前在葉氏山莊的莊門外有過一面之緣,你竟然也能認得我。莫非你有那傳聞中過目不忘的能力”,那林瑯斜著臉道,臉上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讓他驚訝。
“十年前我確實去過葉氏山莊,但對你我倒沒什么印象了,我認得你不過是因為你手上拿著的這把劍而已。”程芯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是說池兒?”說到劍,林瑯整個人突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一副認真的模樣。
“池兒?我說的可是你手上的血池劍。”程芯詫異道。
“對,她就是池兒。”林瑯面不改色,似乎說的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好吧,姑且這般稱呼吧。”聽到對方像稱呼人一樣稱呼一把劍,平靜如程芯般也不禁覺得有些荒唐。
但對于瘋狂之人的瘋狂之好,程芯也不是第一次見識,故雖覺荒唐但不心驚,便繼續說到:“當年這把血池劍出世時,家父曾說過此劍過于陰毒,有違天和,若有人長久與此劍相伴,心性也會受其影響,變得嗜血好殺。當年我還尚年幼,好奇心勝,便記在了心中。后來聽說此劍被葉氏山莊的一位叫林瑯的外莊弟子盜走,想來便是你吧。”
“我確實就是林瑯,但有一點你可說錯了,池兒可不是我盜走的,而是她自愿跟我走的。”說著林瑯竟像是對待自己最心愛的情人般輕柔的撫慰起劍身,而那劍竟像是有所感受般輕顫著發出“嗡嗡”的聲響,讓人不禁道奇。
“林瑯,你可真是惡心。”那原本和林瑯似乎有什么過節的陸婭忍不住出口譏諷道,眼神里說不出的厭惡之色。
“陸婭,你說什么?”林瑯怒視道,手上的血池劍也越發通紅起來,似乎此時才是動了真格。
“在客人面前,你們倆丟人不?”王不忘開了口,兩人終于安靜了下來。
“客人?你們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別。”程芯眼睛輕瞟了下原先站立的地方,忍不住譏諷道。
“那不過是個小測驗,若你連那都無法通過的話自然就任由我們魚肉。但你既然通過了我們自然也會以禮相待。”王不忘道,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一點表情。
“既然如果,那就來談談此次請我來的目的吧。”程芯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很簡單,只要你愿意留下‘玄石’,我代表‘癡樓’承諾幫你完成心中所想的任何事或物。”
“可以。”出乎意料的,程芯竟一口答應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對面的四個人都感到十分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