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Q城,生活依舊波瀾不驚地向前流動,白秦每天忙忙碌碌,會議、策劃、宣傳,忙得腳不沾地。
只有夜深人靜時她才敢把在S城的那段記憶拿出來,一段一段反復品味:他們在電影院看鬼片又叫又笑;兩人相扶爬高山到最頂端;欣賞晴光瀲滟的翠湖,兩人在狹小的船上四眼默默相對.....還有好多好多共同美好的回憶,想到這些,白秦總帶著笑容入睡。
又是一年9月,到了這個月份白秦總會很興奮,因為南施的生日在九月。
這么多年來,她都悄悄給他郵寄禮物。
剛開始暗戀南施時,她思前想后不知該送他什么,南施肯定不缺錢不缺貴重物品,重要的是心意。
她拍手一決定,毛絨熊很適合!可以給他溫暖也可以當抱枕或枕頭,多實用啊。
盡管毛絨熊常見又普通,可白秦一點不含糊,九月的每天都去逛商場,一直要找到她認為最合適最有眼緣的那一只,選中后精心包裝一番,郵寄到南施家。
白秦其實很好奇南施怎么處理這些熊,直接扔掉還是送給家里親戚的小孩?
她心里清楚毛絨玩具根本不適合南施這樣一個大男人,不敢奢望南施會留著這些東西。
但她從未去過他家,無法得知;也不敢開口問,一開口不就暴露了她自己嗎?
南施生日那天公司并沒什么不同,大家依舊很忙,沒幾個人記得,為數不多的南施愛慕者把精心準備的小禮物想方設法送到他辦公桌上。
從前卻不是這樣,南施生日那天熱鬧極了,各種各樣的禮物送到辦公室,差點堆不下。
還是白秦聰明,直接寄到家里去,不然她的熊熊就會像其他禮物一樣,堆在辦公室里積灰,時間一長不好看就被保潔阿姨扔了。
以前公司里暗戀南施的有太多,十個女人中就有八個對他有意思,剩下兩個是已婚的。可日子一久,大家發現南施從不在公司里找女朋友,更換女朋友的速度也快得嚇人,最長的只有半年,一般兩三個月就說拜拜。
女同志們發現他是塊不好啃的硬骨頭,誰敢保證辭職去勾搭他就一定會成功呢?
就算成功勾搭上他,誰又能保證自己不像他前女友那般,甜蜜幾天就被分手。
這個買賣太不合算,女人還是多為自己想想,面包才是第一位。
可是只有白秦,不把愛情當買賣,一心付出一心守候著他,就算一輩子都只能默默看著他,她也甘之如飴。
如果現狀讓她滿意快樂,那她一輩子都這樣生活又有什么不可呢,人不是非要結婚,愛情也不是非要得到成全,但它絕不能被委屈妥協。
和南施在S城的十天,讓白秦克服一見到南施就緊張、局促不安的毛病。
現在她已能在電梯里相遇的時候大大方方說聲:“總經理,早上好。”
南施生日那天她還多說了句“生日快樂”。
“謝謝。”南施很開心她能記得自己的生日。
雖然兩人都在同一家公司,但除了早上電梯里的短暫相遇,平常交集極少。
白秦整理資料時,發現了一位潛在的大客戶。這行競爭激烈,她必須提前把這客戶拿下,要是再等等可能會被人捷足先登。
她打電話給那家公司老總的秘書預約會面時間,碰巧那老總今天下午沒什么日程。
白秦一刻不耽誤,和老鄭打聲招呼,匆匆忙忙拿著衣服和包出去,打個車直奔目的地。
如果白秦沒有預先了解對方老總的資料,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風情嫵媚,渾身上下散發著成熟魅力的老總已經50多,看起來頂多35。她心里好想知道這老總是怎么保養的啊,這么美、氣色這么好!
但此行是為正事,白秦必須行為端莊,不能給智云招黑。
在白秦來之前,美女老總已考慮好和智云公司合作的利弊,不消一會兒,兩人已達成合作共識,接下來的時間主要討論宣發方向和風格。
臨近末尾,白秦與美女老總簽訂好協議,只等回去讓南施過目簽字就能正式生效。
天有不測風云,白秦出來看著這瓢潑大雨心里真是萬頭草泥馬奔騰。
下雨天一如既往地不好打車,她硬生生捱了半個小時的雨,才打到一輛合拼車。
天色已晚,渾身又濕透,她沒必要回公司加班。
回到家她身體感覺很不舒服,以最快速度洗好澡,吹干頭發,躺床上睡過去,準確地說,昏過去了。
林驍然從房里打完游戲出來,見白秦已睡著,以為她太累,沒再打擾她,悄悄給她放了杯牛奶在床頭,想著她醒來就能直接喝到。
第二天林驍然早上依舊按時出門上班,以為白秦也是像平常早早出門走了,并不知道白秦已經在床上高燒昏迷不醒。
南施今天早上自己一個人坐電梯,心里有點小小的失落,雖然有個小笨蛋以前老是忽略跟他說早安。
企劃部的人怎么等都等不來白秦,打電話又不通,上上下下都很擔心。
老鄭帶著助手曉云去白秦家找她,敲了許久的門,無人應答。兩人只得先離開。
老鄭決定晚上繼續給她打電話,如果一直聯系不上她,明兒一早他就報警。
大家打不通白秦的電話是因為她昨天把手機調成靜音,不想有人打擾她和美女老總的會談;結束之后她忘記關閉靜音。
晚上老鄭依舊打不通白秦的電話,心里甚是擔憂。
林驍然在家里都吃過晚飯也不見白秦回來,打電話無人接聽,她又打給白秦辦公室的老鄭,想問問怎么回事,誰知老鄭說白秦一天都沒去上班。
林驍然也急了,白秦昨晚睡得早,沒跟她說要去哪兒,她一時也想不起白秦會去哪兒。
她走到白秦臥室,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字條,不曾想白秦就在家里,而且燒得滾燙。林驍然慌得立馬打急救電話。
在救護車上,林驍然慌得六神無主,不停問醫生情況怎么樣。醫生也顧不上這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兒,病人情況不好,他們一直在做急救措施。
到了醫院,白秦直接被送進急救室,有醫生出來詢問白秦家屬在哪兒,但她父母不在Q城,醫生只得同意林驍然代為簽字。
“醫生,我朋友沒事吧?”林驍然怕得都快哭了。
“如果再晚點送過來就會有事了,怕直接燒成個傻子。你不用那么擔心,高燒退下去就無大礙。你朋友現已經轉化為肺炎,需要住院治療,你拿著她的證件去辦理入院登記,順便往醫保卡里打三萬塊錢。”
林驍然忙著給白秦辦住院,從家里拿換洗的衣服,來來回回弄到深夜才忙完。
病房里極度安靜,只有儀器工作的聲音,林驍然靜靜地守在白秦床邊,說實話她很自責,要是她昨天就能發現白秦發燒的話,白秦的病就不會轉化成重度肺炎,但現在為時已晚,她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顧她。
林驍然昨晚聯系過老鄭,找不到白秦他也挺著急的,所以林驍然一大早就打電話通知他,說明事情原委。
老鄭得知白秦病得很嚴重,急忙從家趕過來看看。但白秦還在昏迷狀態,他在這兒多呆也無益,小坐一會兒就趕著回公司去了。
沒想到八點多的時候,白秦又多了一位訪客——南施。林驍然看到他的時候,驚訝得說不出話,直愣愣看著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南施神情凝重地望著白秦,默了許久。
林驍然覺得他很古怪,但又說不出為什么。領導來看一個部門經理說明他對她很器重。一般情況下,領導會表示下關心,問候問候情況,再說點吉利話,最后送個果籃或者封個紅包就完成任務。可南施什么都沒帶,但他又表現得很在乎很難過。林驍然拿不準他的這一出是哪一出。
南施終于把視線移到林驍然身上,“你好。你是白秦的朋友嗎?”
林驍然忍不住腹誹這位老大的反射弧也太長了,進來多久才想著和旁人打招呼。
“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叫林驍然。”
“林小姐,她怎么會生這么重的病呢?”
“我和老鄭把前因后果琢磨了一下,應該是她前天去一個公司拉業務,完事碰巧天下大雨,她沒帶傘給淋著了,再加上這段時間她工作比較累,抵抗力下降,直接導致感冒發燒。昨天一天也沒人發現她生病,所以燒得更嚴重,轉化為重度肺炎。”
南施聽完臉黑得嚇人。
林驍然看得出他很難過。
“你要一直在這兒照顧她嗎?”
“嗯,我已經請好了假,專門在醫院陪床照顧她。”
“那白秦拜托給你了,謝謝。”
說得林驍然都怪不好意思的,“沒什么拜托不拜托,我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呢。”
南施逗留沒多久便返回公司上班。林驍然心想白秦醒來后,要是知道南施來看望過她,肯定會高興得發瘋。
“小白,拜托你快點醒來吧,我有好消息告訴你哦。”林驍然趴在床邊,一臉難過。
晚上白秦的主治醫師特地跑來,說病人抵抗力弱,旁人不宜長久陪床,要趕林驍然走。林驍然不大買醫生的帳,不愿走。
“你在這兒也睡不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能好好照顧病人,我們的值班護士兩小時巡一次房,肯定不會有大問題的。”
林驍然在醫院的確睡不大好,她留在這兒也派不上用場,最后還是決定聽醫生話乖乖走人。
林驍然一走,南施就從拐角處出來。白秦的主治醫師迎上去和他說幾句話后,隨即也大步走開。只留南施和白秦在病房里。
南施時不時用棉簽沾濕她干燥的嘴唇,給她擦手臂降溫。一晚上沒怎么睡,中途醒來好幾次,檢查點滴走完沒有。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趕回公司上班,整個人神情十分疲憊。
住院的第三天來看望白秦的人多了起來,朋友,同事,在Q城的大學同學。他們帶來很多禮品,果籃、鮮花、牛奶這些。
林驍然依照醫囑,把這些東西移開,因為白秦現在呼吸道很脆弱,怕花粉、異樣的氣味等刺激到她。
雖然病房里很熱鬧,可白秦安安靜靜地躺在旁邊,什么都不知道。她看起來睡得很安穩,面色緋紅,要不是她還發著燒,旁人會錯以為她只是睡得很安詳,說不定正在做什么好夢呢。
她確實在做夢,可是她的夢一點都不好。
在她混沌的意識里,一會兒急速下墜,一會兒天旋地轉,很強的失重感。她似乎在火山熔洞里,熱得無法呼吸;想張嘴呼救,可一開口嘴唇就干裂得滲血。她感受不到自己眼睛的存在,什么都看不見。
突然一股清涼滲入心田,她感覺好受很多。(估計是退燒針起了作用。)眼睛突然也能看得見了,她正處在一個綠色的大草原里,一條銀色公路伸向天邊。她在公路上走啊走,一直見不著人影。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人,她想追上他,可是肺部好疼渾身好熱,她怎么走都走不快。
從背影看,她知道那個人是南施,是她愛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南施。她叫他他不答應,追又追不上,白秦急得快哭了。他就這么討厭她嗎,怎么樣都不理她。白秦感覺很委屈。
突然,前方公路消失,南施一頭栽進草叢里,白秦忘記身體疼痛,急忙沖上去,把南施翻過身來,發現他臉色蒼白,已經停止了呼吸。
天似乎塌了一般,白秦的世界一片黑暗,她把南施抱在懷里,失聲痛哭,“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救救南施吧!你不要死!不要死!……….”
夢外的南施怎么擦都擦不干白秦的眼淚,他想可能是她疼得太厲害,但自己無能為力,深深自責,只能拉著她的小手,祈禱她快點渡過難關。
可能是在南施的虔心祈禱和醫生的靈丹妙藥的雙重作用下,翌日清晨,白秦醒了過來。
看到南施好好地趴在床邊,均勻地呼吸著,白秦很高興很激動,還好只是個夢!
南施覺察有異樣,抬頭發現白秦醒了,望著他刷刷地掉眼淚。“怎么哭得這么厲害?是太疼了嗎?”
白秦輕輕搖頭說不是。
“那為什么哭呢?”南施一臉關切看著她,但白秦閉口不言,她可不敢跟他說因為夢到他死了,醒來發現他沒死,所以激動地哭了。
“這里是醫院嗎?”
“嗯。”南施想她昏過去的時候應該什么都不知道,幸虧她腦子沒燒傻,還能看出這是醫院。
“總經理,是你送我過來的嗎?”
“不是,你好朋友送你過來的。你渴嗎?我給你倒水喝。”南施起身給白秦倒水。
總經理好溫柔哦,白秦想。她的心都快化了。他還扶她喝水。白秦感覺好幸福,忍不住悄悄偷笑。
“總經理,你是特地過來看我嗎?”
“嗯,我就是想看看你還要多久才能醒。企劃部沒有你都快亂套了。你再不醒來去上班的話,企劃部都要被董事會取締了。”南施一本正經戲謔著白秦。
“肯定不會亂套的!老鄭他們都是很能干的人!總經理,你肯定在逗我玩!”
南施低頭淺淺地笑了。這個病號才醒就知道回嘴,肯定沒有什么大問題,但他還是不放心,起身去找醫生來看看。醫生說白秦恢復得很好,再休養幾天就能出院。
既然白秦醒了,南施也沒守下去的必要。
過后的幾天一直到出院,白秦都沒見到南施的身影,心里不禁小小失落。可是,總經理都已經來看過自己,還那么溫柔地喂她喝水,她有什么不滿足的呢。白秦在心底小聲對自己講:“白秦,你要知足,才能常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