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參見陛下。”李容玉頭本就低垂著,瞧見來人腳踏明黃靴,將頭又低下三分。
眼觀鼻鼻觀口,直到來人發話。
“平身。”陳淵伸手去扶她,眼睛卻直勾勾掛她身上。饒有趣味地,像是在賞什么珍寶,那雙漆黑的眼顯得更深不見底。
“謝陛下。”
奏折被他折成條狀,把玩手里。一捻一挑,將這副美人面抬起幾分,令她看著自己。
李容玉的面色柔和許多,與平日大不相同。
一雙眸子溫柔地能掐出水來。眨眼閉眼間,風情四溢。
瞧得他心中一動,猶生憐愛。
風吹葉動,一抹陽光斑駁折射下來。浮光躍金,自他眼中一閃而過。
透過他漆黑的眼底,她看見身著紅衣的自己。
面若桃花。
她是喜的。
卻要欲拒還迎。她偏頭。陳淵剛觸到她芙蓉面的手落個空。
她嬌嗔的笑,似樹上啼叫的黃鸝鳥。
奏折被隨手一扔。李容玉被打橫抱起,一雙藕臂環于君頸,一張粉面埋君胸前。
她稍抬眸朝外望了一眼。
滿目桃李映紅袖。
說得大抵就是此情此景。
*
“你來本王府中怎的還拖家帶口。”陳深拇指碰中指,抽出李容秀手中擺弄的小玩意兒。
一支玉蘭簪。
他垂眼仔細端詳,從簪頭到簪尾。再望望桌上一堆佛經。表情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變成恍然大悟。
“別動。”她敢怒不敢言,白瓷似的面,頓時染上了一片紅。
“快還我。”伸手探身去搶。
簪子被他高高舉起,從左手扔到右手。
她踮腳也搶不到。
“哎哎哎…”,陳深連連退后幾步,才避開她這第二腳。
“你這和尚真是心狠手辣,身上不見半點出家人的風度!”陳深蹲下從袖里取出帕子,輕輕擦拭著鞋面,一臉惋惜。
“本王這是今日才上腳的鞋,就被你這么糟蹋,唉。”他搖頭嘆息。
“自作自受,罪有應得。”李容秀臉色難看的很。畫面卻飄回從前,那時常聽宮人說起玉樹臨風逍遙灑脫的凌山王。此人除卻有自稱斷袖,最大的特點,就是愛干凈。
極愛,愛到癡狂。凡他所到之處,皆一塵不染。并非夸張,事實如此。故他極得宮里嬤嬤和侍兒喜愛,更有甚者日夜盼望他能來宮中。
凌山王玉樹臨風,名副其實。一塵不染,今日也得以見識了。就剩這斷袖…
她思緒飄飄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話說你這出家人怎么會有女子之物?可見是六根不凈啊…還隨身攜帶,居心叵測,別有用心!”陳深先是盯著簪子唏噓不已,而后伸出食指指著她,動作充滿威脅,眼里卻滿是唏噓和好奇。
“和你不相干。還有平日里若無事,別隨意踏進我房間。”李容秀一把奪過他手里簪子,故意將“我”字咬得極緊。
“你可別忘了,這是本王的府邸。不過小和尚你膽兒可是不小,敢這么和本王說話的,你算頭一個。有趣。”陳深上上下下掃視房間一眼,目光又轉移到她身上,肆意打量著她。
他眼睛生得細長。眼尾的褶并不寬長但微微上挑。他的目光從眼尾瞥掃過來的時候總是又冷又傲,帶著讓人參不透的意味。但卻并不讓人害怕。
只是他的目光讓李容秀覺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起身將他一步一步推出去“王爺先回去吧,貧僧今日還有佛理要參。”
陳深手從門縫伸進來。阻止門關上。
繼而又探進半個頭。
本想說什么,見李容秀面色難看,欲言又止。他頓了頓又開口道:“那…那本王先走了,晚些再來找你。有什么事。便吩咐一聲,門外的人,從今日起都受你遣用。”
隨著門啪嗒關上,李容秀懸著的心落下半顆。
她背緊貼著門,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才徹底安下心來。
握著玉蘭簪的手越捏越緊。有些發抖。
好在有驚無險。
將簪子塞進胸前僧衣。
還是盡量少拿出來,若真讓他發現,若讓他識破自己的女兒身…
她不敢往下想。
收斂情緒,方才坐下,門又咚咚的響。
走到門前,問:“是誰?”
外邊的人不吭聲。
緊接著,那人重重敲了三下。
咚,咚,咚。
仿佛心靈過電,李容秀下意識就想到了一個人。
開門的手微微顫抖。
“大師。”來人喚她一聲,行了宮禮。
一瞬間明朗。
是她。
一瞬間失落。
不是他。
“秋和…你怎么會在這兒?”
她望著來人,有些不可思議。
“奴婢是夙元大師派來伺候的。”
聽到他名字。驀地,她的心震了一下。她頓了頓,才意識到此刻的重點是眼前之人。
“秋和你不是…”
秋和見她滿臉疑惑,滿目震驚,便打斷了她,道“大師是想說秋和是御膳房之人,為何會出現在凌山王府,又為何與夙元大師熟識?”
李容秀點頭如敲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