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溫泉的感覺。

　　晚上席咸和皮家兄弟到了榆林堡的農莊，還在回味泡溫泉的感覺。

　　“真想晚上就睡在佛峪了”皮養脫了靴子，合衣往炕上一鉆。皮修在席咸面前總會變成一個勤快和有眼力見兒的人，這時正幫著莊里的老林端晚飯。

　　老林一邊準備幾個人的飯菜一邊問道：“沐周這么晚來這邊，和家里老太太說了嗎？”

　　“說過了，林叔。老太太還讓我給您帶好兒。”席咸搬過來一壇酒，“今天過來找您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想和您商量點事兒。”

　　“哦？什么事呀？老太太吩咐就行了，我這個老漢懂什么，就會種地。哈哈！”老林憨厚的笑著。

　　“來，咱們先上桌倒酒，一邊吃一邊聊。”席咸一邊脫靴一邊說：“皮養，往邊兒靠靠，讓老叔上來。”四人很快落座。中間一張炕桌，皮修和皮養兩邊挨著炕沿兒，炕前的灶臺火燒的極旺。明月映雪，屋子不是特暗，一盞煤油燈搖搖晃晃似乎已經開始醉了。

　　桌上一盆野兔子肉，一盆酸菜粉條，席咸一人給倒了一碗酒，幾人臉上忍不住的笑意，實在好久沒吃的這么豐盛了。

　　喝了幾口酒，席咸正色道：“林叔，今年咱們這邊又是大旱，基本沒什么收成。這場大雪可是個好兆頭，明年我覺得會好很多，可老太太不這么認為。聽說山西那邊比咱們還慘，連續兩年顆粒無收，已經出現大批災民往外逃了。”

　　老林看看皮家哥倆兒，又扭頭和席咸低聲說道：“沐周，確實這兩年年成不好，可你和老太太也不用太擔心，咱家倉里的糧食夠咱們家吃個十年也不成問題。至于其他的，咱們說憑話，老天爺的事，咱們哪里管得了，皇上現在都沒空理大家伙兒了。”

　　皮家哥倆兒很認可似的點頭，心里都要佩服老林了，一個種地的還知道皇上和老天爺的事兒。

　　“事兒是這么個事兒，林叔，可如果明年又是災年，一開春兒大家伙兒會怎么辦。周遭幾個莊里誰都知道哪家哪戶有糧，我擔心的是一旦有災民逃到咱們這里，加上朝廷又這個樣子，人心思變呀！”席咸學著老林的樣子，也壓低聲音。皮家哥倆兒跟著一臉嚴肅，心里卻高興的很，似乎自己也參與了某項重大秘密。

　　老林聽懂了席咸什么意思，卻激起了這個老頭兒的豪情——塞上什么時候都不缺慷慨悲歌的好漢。“沐周，你和老太太不用擔心，誰敢變？我向你和老太太保證，只要我活著，誰也不敢打咱們家的主意。老爺在的時候給我們打的幾把鋼刀都還快著呢，我雖然年紀大了，可小岱現在也是把好手，咱們席家吃不了虧。”

　　小岱是老林的兒子，名字是席咸父親給取的。據說孩子出生的時候，老林央求老席給兒子取名字。老席蹲在院子里的大榆樹底下抽了小半袋旱煙，起身的時候這個小家伙兒的名字就定了下來——林小岱。莊里的人覺得這個名字怪，都說是因為席家老爺抽了小半袋煙然后起的名字，所以叫小岱，聽到這個解釋的人這時候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很是認可。

　　“是，林叔，你們爺倆兒我和老太太都很放心。可我還得和您說，回頭真要有個什么事兒，咱們還是人重要。所以糧食我打算不能都放在倉里，您等和小岱在地窖和其他隱蔽的地方也得藏一些。我這次過來，打算拉兩車走，一車放家里，一車存他們哥倆兒家的地窖里。”

　　皮修這時覺得該自己發言了，拍了下胸脯，“放我家絕對安全！沐周你要是早說，我們哥倆就先給打掃打掃了，地窖有十多年沒用過了。再不用的話，我們哥倆兒都找不到在哪了。”說完皮修覺得自己講的很好，自己先笑了幾聲。

　　席咸和皮養都點了點頭，老林說：“好吧，聽少爺的。來，喝酒！”氣氛漸漸熱烈起來，沙城老窖酒烈得很，可四個人還是喝完了一整壇。

　　第二天太陽照進屋子，席咸先醒了過來，屋子收拾的干干凈凈，老林已經出去裝車了。出了屋子就看見院子里的大榆樹，老林都不知道這棵樹的年月，但席咸知道當年父親就是在這里給小岱起的名字。

　　出發的時候，老林堅持讓小岱送席咸進城，還悄悄塞給席咸一把用布包起來的匕首，據說是老太爺那時候的東西，讓席咸防身。四人趕了兩輛車，一前一后的向城里駛去。當時誰也沒有注意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榆樹上悄悄長出了許多白色的小花，一朵一朵就敷在樹干上的積雪里。事后莊里的老人都會像嘆息般說一句：“席家莊子里大雪天開的花就是大災的預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