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酒店房間，燈光昏暗，窗簾拉的密不透光，許為初坐在房間的角落里，腳倒著幾個空酒瓶。

　　和季言談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連點了幾瓶好酒，坐在地上就開始喝。

　　季言說，阿諾會遇到很多麻煩。

　　他不知道這些麻煩為何而來，也不知道這些麻煩如何處理。

　　他想起阿諾白天的鎮定和平靜，心中五味雜陳。

　　就像被泡在中藥罐子里又加了幾大瓶醋，又酸又澀，滿心的苦。

　　他的小姑娘，他的阿諾，到底吃了多大的苦？

　　“小騙子。”

　　這也叫過得好嗎？

　　許為初苦笑一聲，順手抓起一旁的酒瓶，直接開了就往嘴里灌。

　　阿諾……阿諾……

　　一個名字反復纏繞在他的心頭，調動他所有的溫柔。

　　他真的愛慘了那個女孩。

　　-

　　那是帝都三中規定報道的日子。

　　許為初是踩著點進的班級，離規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他從班級的后門進去，迎面一個男生跑著朝他撞過來。

　　他側身躲了一下，還是被撞到了肩頭。

　　“混蛋，你還敢跑！”

　　一個氣勢洶洶的女生從后面奔過來直接揪住了男生的衣領，一手抓著他胳膊又把人拽了回來。

　　三個人就這么堵在了門口。

　　許為初眼看著那男生臉色漲紅，卻還要掙扎著往外跑，仿佛背后站的不是個少女，而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不過……

　　許為初的視線落在那女生的身上。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兇狠的少女，也是第一次覺得，原來兇狠可以是個褒義詞。

　　那女生冷著臉一挑眉：“跑啊，怎么不跑了？”

　　“諾爺你先放開，咱有話好好說！”

　　“說個屁！”

　　那女生爆了個粗口，剛想說什么，又瞥到旁邊還有個大活人。

　　她看了許為初一眼，緩和了語氣問道：“他剛才是不是撞到你了？”

　　許為初盯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跟人家道歉！”

　　“對不起！”

　　那男生也是覺得丟臉，直接吼了出來。

　　女生手上一個用力，衣領又勒得更緊：“什么態度！”

　　那男生踉蹌一下，瞥眼瞪著許為初：“對不住啊兄弟，我剛才沒看見。”

　　許為初沒什么反應，只是點了點頭。

　　女生拽著男生退入教室，讓開了門口的路。

　　“不好意思，你先進來吧。”

　　“謝謝。”

　　許為初面無表情的道了謝，徑直走了進去。

　　這時班里的人來了大半，好的座位自然都被占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中間的幾個座位還沒人坐。

　　許為初挑了一個中間偏后的位置，那個女生拽著男生走進來，直接將人按在了角落里。

　　他們小聲地交談在教室里很快就被淹沒。

　　許為初拿出一本書攤在桌面上，似乎看得很認真，眼神卻沒有焦距，手指只是機械地翻著書頁。

　　那兩人沒說幾句，就有老師進來了。

　　男生走向后排的一個座位，女生坐在了窗邊的一個位置上。

　　那個女生回頭看了他一眼。

　　許為初收書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

　　他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么。

　　開學典禮上，那個女生作為新生代表講話，清亮的聲音瞬間吸引了許為初的注意。

　　他抬頭看向主席臺。

　　女孩清冷嚴肅的面容映在眼底，和那天兇狠的印象有很大差距。

　　許為初眼底興味漸濃。

　　原來她叫江一諾。

　　后來所有的默默關注，都是那一天找到了理由。

　　那個時候的江一諾，生動、瀟灑，還有些肆意妄為。

　　她是一個特立獨行的酷女孩，所有的規矩似乎都不能夠束縛她。

　　用似乎這個詞，只是因為江一諾很少觸犯那些規定。

　　但許為初覺得，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想，純粹懶得找麻煩，給自己省事兒。

　　她活成了許為初夢想的模樣。

　　后來越是接近，許為初陷得越深。

　　江一諾成了他生命里的一束光。

　　他在黑暗里掙扎的太久、太累，江一諾的到來他根本無法抗拒，那是他少有的、能抓住的溫暖。

　　但他還是怕了。

　　烈酒劃過舌尖，滾過喉頭，在胃里撩起一片火燒的悶疼。

　　許為初笑了。

　　他在昏暗中笑得肆意，一張精致惑人的臉龐一瞬間鮮活起來，眼底閃爍著難言的光芒。

　　他撐著身子站起來，踉蹌一下，又穩穩地站住。

　　“阿諾……”

　　-

　　時間臨近半夜，江一諾查了一些資料，又登入那個懸賞的內網逛了一圈。

　　老天真的和她過不去。

　　以前她安安分分待在初初身邊，什么都不打算做的時候，身邊一片風平浪靜，能閑到她懷疑人生。

　　可現在她準備“出擊”了，穆謙回來了，布雷恩也開始蹦跶。

　　現在還牽扯到了冥府。

　　冥府那幫孫子……

　　“叮咚叮咚——”

　　門鈴響起。

　　“誰？”

　　“叮咚叮咚——”

　　什么情況？這大晚上的。

　　江一諾關了電腦從地毯上爬起來，簡單地整理下儀容，這才板著一張面癱臉過去開門。

　　順手還從柜子上抓了個玻璃杯。

　　萬一是哪個孫子不死心，還想謀害朕，朕也得有個準備。

　　房門打開，江一諾驚訝地瞪大了眼。

　　“初初？”

　　許為初滿身酒氣地站在門外，低垂著頭，衣服皺皺巴巴的也沒穿好，江一諾仰起臉，還能看見他酡紅的臉龐，雙眼半睜不睜的，就寫著“迷離”兩個字。

　　“阿諾……”許為初低聲喚道。

　　他似乎是想睜大眼睛辨認一下眼前的人，卻始終看不清楚，他伸手去揉眼睛……

　　江一諾面色一肅，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將人扯進了房間。

　　媽耶！初初太可愛了！

　　這么可愛的初初要藏起來，她的！

　　江一諾往樓道的左右都張望了下，沒發現人影。

　　她退入房間關好門，剛轉身就被一股大力按在了門板上，手中的玻璃杯被人搶走，放了回去。

　　許為初的手臂墊在江一諾身后，所以即便是撞到門上，江一諾也沒覺得疼。

　　“初初，你……”

　　“對不起。”

　　江一諾瞳孔一縮。

　　許為初抵住江一諾的額頭，占據了她整個的視線。

　　酒味混著許為初身上清冽的味道，瞬間侵襲了江一諾的感官。

　　“阿諾，對不起……是我錯了……”

　　什么對不起？什么錯了？

　　江一諾一頭霧水地搞不清狀況。

　　她伸手抵住了許為初的肩膀，試圖將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一些。

　　沒辦法，初初靠的太近，她有些把持不住。

　　“初唔！”

　　江一諾瞪大了眼，身子一僵。

　　所有感官都在一瞬間罷工，世界被隔離成兩片天地，唇齒間，感受著另一份溫暖。

　　許為初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從前錯的離譜。

　　這一束光，就該緊緊地握在手中。

　　沒有感受到江一諾的反抗，許為初收緊雙臂，將人揉進了懷里。

　　“阿諾，我的阿諾。”

　　低啞的聲線在寂靜的空間中被放大了無數倍，反復在耳邊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