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諾本來有很多話想問，但是一張嘴就是一個哈欠打出來，許為初這才注意到早已夜深。

　　“困了就去睡吧。”

　　“那你呢？”

　　江一諾揪著許為初的袖口不放。

　　許為初低頭笑了一下。

　　“我在這守著你，看著你睡，好不好？”

　　“你給我講故事。”

　　“好。”

　　“我要聽你大學的故事。”

　　她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總算能光明正大地打聽那段時間的事。

　　她倒要看看，有多少小妖精盯著他們家初初！

　　許為初一愣。

　　江一諾眼睛一瞇，審視地看著他：“有貓膩。”

　　“沒有。”

　　許為初一聽她這語氣不對，立刻反駁：“沒有貓膩。那些日子枯燥的很，沒什么可講的。”

　　“枯燥的故事助眠。”

　　江一諾如此堅持，許為初只能妥協。

　　他竭力搜刮著腦海中能講的記憶。

　　自從阿諾回來，那些本來就不甚清晰的回憶愈發模糊，現在能記住的，也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事。

　　江一諾已經乖乖地躺在床上準備聽故事了。

　　許為初坐在床邊，看著江一諾期待的雙眼，突然心中一動。

　　他問道：“你知道，柳城有一個賽車俱樂部嗎？”

　　江一諾搖了搖頭。

　　許為初伸手幫她理順蹭亂的頭發，聲音低柔又富有磁性。

　　“91賽車俱樂部，五年前創立至今，拿下過國內國外很多大獎，他們的賽車手都很厲害。有一次，我接到了他們的邀請，參加內部的場地越野賽。”

　　許為初停了一下，去看江一諾的表情。

　　江一諾眨眨眼，示意他繼續說。

　　“那場比賽是在柳州金鳴山，環水古城的北面。”

　　“盤山公路？”

　　許為初點了點頭。

　　江一諾仰躺在床上，視線盯著天花板，實在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了。

　　初初在盤山公路上賽車，和專業賽車手一起。

　　這信息量好大哦。

　　江一諾木著臉：“你繼續說。”

　　我再消化一下。

　　金鳴山的公路，比其他地方更陡峭曲折不少，還有幾個發夾彎。

　　那天的比賽是在傍晚，看不清山路很容易翻出護欄，一個晃神就是車毀人亡。

　　許為初至今可以很清晰的回憶起當時的畫面，僅僅是因為，他差點死在那里。

　　“那天我過彎的時候，手滑了一下，差點撞到山壁上，后面的車追上來，把我的車頭向另一邊頂了一下，才算躲過一場車禍。”

　　事實上，那天他撞向的是護欄，差一點就翻了出去，是后面的車擠在護欄和他的車中間，生生把他擠回了道路中間。

　　最后那輛夾在中間的車險險地掛在路邊上，一部分車尾已經甩出了公路。

　　有細碎的石子滾落在空谷之中，沒帶起一絲回響。

　　江一諾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許為初的手指。

　　她其實想抓手掌的，但是手太小了，握不住。

　　江一諾說：“初初吉人自有天相，以后你有我看著，就別想單獨玩賽車了。”

　　許為初心中一緊，立刻追問：“為什么？”

　　是不是，和你眼里的我不一樣了，你接受不了？

　　那我……

　　“因為我會擔心你的安全。”

　　沒有別的，只是因為我擔心你的安全。

　　江一諾靜靜地和許為初對視。

　　她感覺到了許為初的不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她覺得，應該把自己的立場表明。

　　“初初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但是要保護好自己。賽車太危險了，除非我就坐在副駕，不然我不會讓你再玩了。”

　　不等許為初再說些什么，江一諾拽著許為初的手，直接這么閉上了眼睛。

　　“我困了，晚安。”

　　許為初愣在那里。許久，才輕聲說道：“晚安。”

　　晚安，我的阿諾。

　　他微微一笑，心中的大石突然向下落了一點。

　　-

　　當天晚上，許為初被江一諾拽著手，靠著床頭睡了一夜。

　　他是被兜里的手機震動吵醒的。

　　楚彥打來電話，說是已經到酒店了。

　　許為初看了一眼熟睡的江一諾，沒有出聲。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手，給江一諾掖了掖被角，才走出臥室，對楚彥說：“我馬上回來。”

　　一開門，就撞上從對面房間走出的穆謙。

　　兩人目光交匯，無形的硝煙在彌漫。

　　穆謙僅是愣了一瞬，就笑得春光燦爛，他率先打了招呼：“許先生，早上好啊。”

　　許為初反手關上門，淡淡地回一句：“早。”

　　楚彥還等在他的房間門口，許為初沒時間和穆謙糾纏，打過招呼就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穆謙站在原地，笑容逐漸消失，眼中布滿陰霾。

　　他冷著臉摸出一張門卡，上前幾步直接刷開了江一諾的門。

　　房間還算整齊，只是吧臺前有一堆碎玻璃和一小灘水。

　　穆謙的臉色又是一冷。

　　江一諾穿著睡衣從臥室走出來，披散著頭發還一臉倦容，看見穆謙站在這里，直接擰起了眉。

　　“你怎么進來的？”

　　視線下移，注意到穆謙手指間夾著的房卡，江一諾小臉一沉。

　　“穆謙，你過分了。”

　　穆謙嘴角一扯：“你和他在一起了?”

　　“是，我們在一起了。”

　　江一諾直接了當地告訴穆謙：“別再為難他。”

　　穆謙的笑容不減反增，明亮清澈的眼睛似蒙上了一層暗色的紗，他微微垂眸，看上去有些無力。

　　江一諾眉頭擰得更緊，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他。

　　穆謙的笑容向來是溫暖柔和的，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都從未像現在這樣……讓人覺得心疼。

　　江一諾有些不忍心。

　　穆謙抬起手，看著手中的房卡，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真是，有點過分了。”

　　江一諾微嘆一聲，走到穆謙身前，沖他伸出手：“給我吧。”

　　穆謙把房卡放在了江一諾的手心里。

　　他突然說道：“小蔚，我送你個禮物吧。”

　　“什么？”

　　江一諾抬眼，看見一條銀質的項鏈。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說：“看著它。”

　　那聲音聽上去很悠遠，又仿佛近在耳邊，命令式的語氣讓江一諾不自覺地服從。

　　她的眼神瞬間失了焦距。

　　穆謙舉著那條本該在白洛手中的項鏈，一步一步地引導江一諾。

　　“看著它，阿諾，看著它。”

　　“你是不是感到困倦和疲憊，你還需要再睡一會……”

　　江一諾緩緩合上眼眸，身子一歪，向地上倒去。

　　穆謙長臂一撈，把江一諾穩穩地抱在懷里。

　　他腳步穩健地進了臥室，輕輕將人放在床上。

　　江一諾閉著眼，似乎有些不安，眉頭輕皺。

　　穆謙輕聲安撫：“睡吧，阿諾，我守著你，你可以安穩地進入夢鄉，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阿諾，是那個人對她的稱呼。

　　穆謙覺得很嘲諷，甚至有些荒唐。

　　他真的很過分啊。

　　“阿諾，不要告訴初初，你出國那四年發生的事，無論是什么情況，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