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海孫家,兵圣之后裔,人皆知孫家無子,有四女,俱雄于男兒。
長女孫福春,嫁與杏林世家馬家幼子馬從義,長于針灸之術(shù),生得皓齒蛾眉,溫婉之姿,絕世出塵,眾人皆言其有慈悲之像,加上她懸壺濟世,素有仙姑美名,是孫家姐妹中翹楚,所有大事必決于她。
次女孫慕夏,辛棄疾母親,溫文爾雅,風(fēng)姿綽約,知書達理,善詩詞,未出閣時,就有“小易安”之稱,后嫁與辛文郁,不顯名聲。
三女孫念秋,辛無病之母,溫柔賢惠,秀外慧中,亦善杏林之術(shù),奈何掩于大姐之名下,世人不甚了解,辛無病親近草藥,辛家無人意外,皆因母親之故。
幺女孫曉東,齊魯女俠,常年行俠于江湖,如鶴無影,云無蹤,仗義之事流傳于坊間,卻少有人見過其廬山真面。
此次辛家遭遇變故,孫家兩姐妹回母族求助,大姐富春找到夫家商議,馬家長女馬芮嫁與登州刺史卓如松,此事還要馬家大姐出面才行。
馬芮對這個弟妹打心底喜歡,甚至有點崇拜,醫(yī)術(shù)高超不說,還心慈善目,道法精湛,遇事冷靜,性格溫婉。
見孫富春來訪,馬芮殷勤看茶,拉著孫富春的手家長里短的問著。
“大姐,今日小妹來是有事求姐夫的。”孫福春知道救人如救火,現(xiàn)在沒必要與馬芮客套。
“弟妹,你有話直說。”馬芮問道。
孫富春把辛氏父子被捕一事告知馬芮,請馬芮找到卓如松想辦法搭救。
現(xiàn)在孫家所知之事只是,辛巍舉報,歷城縣令潘泉和猛安沾合罕拿人,至于背后是否還有人指使,不得而知。
卓如松在齊魯之地為官多年,見識過官場復(fù)雜,再加上山東東路所屬復(fù)雜,多股勢力都統(tǒng)治過,卓如松能在如此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不得不說著實有一套生存本領(lǐng)。
馬芮見識過自家官人本事,雖有時也不滿其行,但為了在這亂世保住全家老小性命,不得不學(xué)會圓滑世故,見風(fēng)使舵。
“弟妹,你所托之事我已記下,明日就答復(fù)于你。”馬芮說到。
“如此就多謝大姐了,奴還要回去看著富義堂,明日再來找大姐。”孫富春輕輕屈膝低首,口稱萬福,再次道謝后,離開了卓府。
辛無病連日隨母親、伯母等人輾轉(zhuǎn)于途中,兩腿早就疼得厲害,到了孫家后,大姨給他和辛棄疾各施幾針后,兩個小子頓時覺得腿上輕松許多,口中大呼“大姨針法神奇!”都嚷著要學(xué)。
孫富春膝下無子,見兩兄弟都生得器宇不凡,心中甚是喜歡,又覺二人家中遭遇如此變故,原本的富家子弟,現(xiàn)在要寄人籬下,心中忍不住也多了幾分憐愛。
兩兄弟提出要學(xué)杏林之法,孫富春也欣然同意。
孫富春與馬從義開有一家醫(yī)館名曰富義堂,若遇災(zāi)荒之年,富義堂還會施粥救助流民,平日與家貧之人,富義堂也一律不收診金,還會送上藥草。
馬從義善觀色診脈,孫富春長于針灸,而兩人對用藥都有獨到之處。
辛無病一到這里就有一股親近感,各種中藥味倒不覺得刺鼻,此時孫富春只能教他簡單的辨別藥物,看著自己施針。
今日,孫富春從馬府回來,看到病人都已坐滿大廳,三妹念秋已經(jīng)忙得滿頭大汗,兩個侄子都幫著跑堂,扶人,維持秩序,兼而送藥收錢。
正在納悶,平日都沒有恁多病人,今日為何都一窩蜂的跑來診療,而且看這些病人皆面有菜色,一問才知是金國翰林張鈞族人,因得罪金主,張鈞被殺,族人流放登州蓬萊等地,充為奴隸事采蚌,劃歸卓如松登州府管轄。
這些人不適應(yīng)采蚌之苦,大多生病,卓如松與張鈞有舊,見其族人可憐,準其就醫(yī)。
自從祖父、父親被金人捉拿,辛棄疾變得沉悶許多,今又聽聞張鈞極其族人之事,對金人之恨又深了一分。
直到戌時末才送走最后一名病人。
孫念秋終于能歇口氣,向姐姐問到:“大姐,馬安人如何回復(fù)?”
“安人應(yīng)下了,明日便會有回復(fù)。”孫富春說完聽到后堂藥庫有抽屜拉出的滋啦聲,就往內(nèi)堂奔去。
只見辛棄疾和辛無病兩兄弟正拉開抽屜辨別藥材,白天忙了一整天,兩人都無閑時,此時空了,兩人又開始按照藥柜排列一個個的翻看藥材。
孫家姐妹見此情形不由得相視微微一笑。
兵圣之后,孫家大多不再談兵論證,讓子孫皆學(xué)黃老之道,杏林之術(shù)。
兵者,危也!醫(yī)者,治也!
天地之道,盈損互補,陰陽更迭,安危相輔,禍福相依。
兵家之后十不存一,醫(yī)者于亂世盛世皆可立身,宋有不殺士大夫之說,古有不殺醫(yī)者之言。
孫念秋見二子對此有興趣,頓時安心不少,隨后又嘆了口氣。
二人父、伯皆從行伍,姐妹倆從來沒有放下過擔(dān)心,這次之事也因辛文郁、辛文亮有從軍抗金之舉而入獄,若非如此,一家人也該是其樂融融,哪至于斯!
孫福春見妹妹又開始唉聲嘆氣,安慰道:“三姐,不必如此,明日馬安人定會有好消息,我見無病有懸壺之志,這是好事,棄疾也不錯,文思敏捷,也是得了二姐的好,過幾日我就可以教他們一些醫(yī)理,再傳他們內(nèi)丹筑基之法,他們這個年歲也正合適。”
“嗯,大姐,若無你在,妹妹早就亂了方寸。”孫念秋輕聲說道。
翌日,馬芮果然來了富義堂,孫家姐妹將其請到后堂安坐,馬從義與大姐打了個招呼后,自去坐診,他平時是訥言而敏行,空談打諢從不見他。
待馬芮坐定后,孫念秋趕緊倒茶,便問道:“安人可是有甚消息?”
馬芮微微點頭到:“你姐夫已經(jīng)打聽過,此事確是歷城縣令潘泉和猛安沾合罕聽信辛巍之言而拿人,而今辛家父子被囚于濟南府大牢中,尚未吃甚苦頭,不過……此事還有劉麟、酈瓊參與,他們皆為貳臣,你家官人手里有他們帥旗將印,這就捏著人家痛處,那是二人之恥,朝堂上也會被人笑話,更會引來金主不喜,難怪他們會買通沾合罕,這也是說得通的。”
“姐夫可有搭救之法?”孫念秋又追問到。
“唉!”馬芮嘆了口氣到:“本可求助于蔡松年,不過…太師已于去歲冬日薨了,蔡松年失勢,你家姐夫也無甚把握,今晨倒也修書讓人帶去上京,但是這路途遙遠,一去一來可能要費些時日。”
見孫念秋臉上有些失望,馬芮寬慰道:“現(xiàn)今雖不能救出他們,不過你姐夫也派人去打點過,定不會讓他們在牢中吃虧的,你姐夫也讓我給你們帶話,你家大人乃前朝進士,無金主允許,他們不敢擅殺,這會得罪天下士人。”
聽了馬芮的話后,孫念秋的臉色又稍好一點,不過仍是悶悶不樂,老大人和官人他們已經(jīng)被帶走數(shù)月,不知現(xiàn)在他們是個什么樣子,想到此,不由得輕嘆口氣,對馬芮道了謝。
姐妹二人送走馬安人后,孫富春也覺得此事難辦,思忖半晌后,又找到丈夫商量。
此時堂中進來一青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健碩,器宇軒昂,身穿素色儒袍,頭戴儒巾,丹鳳長眼,眉飛入鬢,髭朗而俊秀,須長而飄逸。
來人對孫富春長揖問到:“敢問小娘子,可是孫家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