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夜深露重。
安風不習慣這種混合著潮濕與黏膩的空氣,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絲毫感覺不到清爽。她擦擦額頭細密的汗珠,吹熄了屋內的燭火,拎著隨身衣物,想要溜之大吉。
待她躡手躡腳關上門,見門外的兩個婢女已經困得七倒八歪,便心安理得地穿過長廊朝著屋外的小徑走去。
屋外還是有些冷,尤其是水邊。安風繞來繞去也沒有摸到大門,于是感慨道:“這府里大大小小的池塘真多啊!”
不僅池塘多,這旁邊的亭子也多。
「望月亭」。
不知不覺走到這里,她抬頭望向這塊匾,而此時天上的月已睡意朦朧,躲在云霧間懶得見人。
片刻之間,疾風驟起,紗幔隨風飄搖著,夾雜著各色的花瓣。不遠處的百花林開的正好,香氣跟著氤氳彌漫開來。
不知道這片林子通向何處,但或許可以試試。
曲徑通幽之處,花草愈加繁盛。
安風的方向感逐漸變弱,走了半個時辰依舊還在林中。
“再出不去,天都亮了……”她抱著道旁的樹嘆息道。
此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姐姐,你跑什么呀?”
陳曦邁著輕快的步子,踏著繽紛落英走來,這景象如夢似幻,她就像百花叢中的仙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微光。
月如霜,于天上。
不知何時,這一輪皎潔從云中傾瀉而出,遠處飄動的螢火都顯得暗淡了。
等安風回過神來,陳曦已站在對面。
“我只是在欣賞一下風景……”
“那這風景好看嗎?”
“挺好看的……”
“好看也不能瞎看,府中禁地眾多,一旦碰到機關,你就小命不保了!”
“禁地?”
安風躊躇著,回憶自己走過的路線,確實有很多可疑之處,只不過陳府里到底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需要準備那么多隱蔽的禁地呢?
陳曦雙手叉腰,不耐煩道:“看你初來乍到,府中的規矩也不懂,要不是我看在哥哥的份上幫你,你早被趕出陳府了!”
安風腹誹:還有這種好事?不如趁早把我趕走……等等,她居然說她這是在幫我?明明就是把不明真相的群眾戲耍著玩!
她接著輕咳了一聲道:“那我還真得謝謝你,不然我就要流落街頭了。”這顯然不是什么真心話,只是為了面上過得去客套下。
“當然!那你說說我這百花迷陣厲不厲害?”
“那是……相當厲害。”安風無奈應承道。
這小姑娘驕傲得意的樣子還有點可愛,只不過她年紀輕輕就會法術,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類。
他們兄妹二人,陳玄非看上去倒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覺得他城府頗深,可這妹妹卻又沒什么心機,真是奇奇怪怪的一家人。
陳曦手指捏決一揮,安風霎時間又回到了自己屋內。她美滋滋地作揖道:“小風姐姐,你不要再亂跑了哦!”
逃跑失敗之后,安風有些恍惚。仙丹已經遺失,大概無法尋回了,沒有繼續待在這里的理由,卻又沒有合適的借口跟陳玄非道別。
他好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這樣不辭而別確實不太好,今夜頭腦一熱想溜走,還被他妹妹給撞見了。真是一件事不順,所有事都跟著變糟糕。
安風礙于不能透露身份,所以也不能跟陳玄非把所有事情說清楚,越是這樣越顯得自己很可疑,她怕真相拆穿之后被立刻遣送回宮。
置于此種境地而不能化解,安風徹夜難眠,直到天光乍亮,她才倒頭趴在桌子上睡著。
“咚咚咚”隨著敲門聲響起,又到了洗漱用膳的時間。
餐桌上,陳玄非依舊是客客氣氣,陳曦瞇著眼睛透露著不懷好意的微笑。
昨天的事情,他一定是知道了。
“那個……我,實在是不太餓,要不你們吃吧?”安風干咳了兩聲說道。
就在想要溜走的瞬間,安風被陳玄非一把拽回了椅子上,這動作架勢真是穩準狠又不拖沓。
“是不餓?還是你不想見到我們?”
安風被戳中心中所想,臉突然紅了。
“都不是,只是……”
“我們可以送你出去,但走不到三步就會后悔,你猜這是為什么呢?”陳玄非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大門的方向說道:“從這里徑直出去就是濼城最繁華的大街,但在出去之前,先要吃完早飯。”
陳曦在一旁訕笑道:“畢竟,死也要當飽死鬼嘛!”
在這詭異的氛圍中,空氣霎時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