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殊跟虞頌預告過，說從元旦到農歷新年這段時間，他都會非常非常非常地忙，各種預演、彩排、錄播花絮，還要配合廣告商錄一些新年的應景廣告語，滿滿的工作計劃讓虞頌終于見識到什么叫做當紅明星。

　　元殊再三關照虞頌，如果他沒有及時回信息，沒接到電話，千萬不可以胡思亂想，年初六會到上海來見她。

　　“我做實驗也很忙的，再說我又不是小姑娘，粘人要陪。”

　　元殊反而說：“我倒寧可你是個‘小姑娘’，好哄，可惜你是個心思深不見底的‘大姑娘’。”

　　她其實哪有什么秘密，她身上一切的不同尋常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同一個緣故而已，那個家族遺傳的基因病，虞頌說：“你好好準備跨年表演，下次見面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好。”

　　小年夜前一天，虞頌收到一條表妹發來的信息：“虞頌，你住哪里？”

　　虞頌微覺奇怪，大概描述了一下所在的是上海的什么區什么路。

　　表妹說：“你發個定位給我吧。”

　　難道表妹來上海了？要借宿？虞頌趕緊打電話過去問。

　　表妹說：“我被公司外派出差呢，小年夜結束，我買了一張來上海的票，見見你再回老家。”

　　虞頌越發覺得奇怪。等到小年夜的那天晚上，表妹才從飛機場趕到虞頌家附近的地鐵站。

　　“飛機晚點了，等得我都以為要凌晨才能上飛機了呢，還好就晚了一會兒。”

　　“你家寶寶不在這兒吧？”

　　“不在，我白天都在實驗室，哪有空帶她。”

　　虞頌已經預先定好了一家本幫私房菜館。表妹素來熱愛小眾小資的物事，貪新鮮，自然不喜歡去那種連鎖餐飲店吃飯，

　　“你怎么突然想到來我這兒呀？”

　　表妹邊整理餐具，邊說：“我快要訂婚了，來告訴你一聲。”

　　其實，虞頌跟表妹打小關系不錯，直到上大學那會兒，兩人見了面還是廢話講個沒完，但是自打倪靜芝生病以后，外婆頻頻出言責怪虞頌父女，有時候虞頌姨媽會在一旁幫腔，虞頌總覺得心里疙疙瘩瘩，找表妹玩的次數便越來越少了。外婆是個保健品粉、中醫粉，她并不相信額顳葉癡呆沒有藥治，眼看虞頌父女既不求醫，也不購藥，如同放棄倪靜芝一般，她一不做二不休，打電話給虞頌父親單位同事，喋喋不休地講虞頌父親拒絕為妻子看病。這些都是倪靜芝剛剛生病時候的事了。

　　“恭喜啊，我都不知道這事，回頭給你寄份超級大禮。”自從上次虞頌外婆大吵過后，跟媽媽那邊的親戚幾乎斷交。虞頌哪里聽說過表妹結婚的事。

　　“這是我未婚夫的照片，給你看一眼。”

　　虞頌接過手機，贊嘆道：“風度翩翩，很帥！”

　　“他工作各方面都挺好，我爸媽都很滿意。”

　　虞頌打心里替她高興：“真好。”

　　“……我媽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表妹小心翼翼地問，虞頌家的事情她自然不會一無所知。這次訂婚，媽媽不愿意知會虞頌一家，這里邊自然是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虞頌不想引起尷尬，遮掩道：“也不是，元旦那會兒外婆打電話給我，一副完全撕破臉的態度，不想跟我們家來往了。”

　　“怎么會？！”表妹驚得完全停下筷子。

　　“是吧，你也不敢相信，我接電話之前也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那些話，說句不該小輩說的話，在那通電話里她真是又瘋狂又丑陋。”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想到那些刺心的話，虞頌依舊無法釋懷。

　　“我媽說外婆以為你們要遺棄姨媽。”

　　“顛倒黑白！”虞頌臉上隱隱藏不住怒色，于是言簡意賅地復述了那通電話。

　　表妹聽完，重又拿起筷子，說：“你這話，估計他們聽了都不會相信的。”他們自然指的是虞頌的舅舅和姨媽。

　　“這就是事實。你相信么？”

　　“我相信你，但是我媽肯定不會相信的。”表妹陳述著她的觀點。

　　虞頌本以為，自己不跟舅舅、姨媽講外婆撕破臉的丑態已經是最大程度給她留面子了。她從未想過，即便她真的講出全部的事實，他們也不會相信。

　　表妹說出來之后，她才覺得事實真的如此。

　　“疏不間親。現在是你告訴我外婆說過這些話，我會相信你。但是你想想，如果有人告訴我，我自己的媽媽說過這么惡毒的話，我一定是不會相信的。這些話這么瘋狂這么傷人，誰肯相信是從自己親媽嘴里說出來的。”

　　虞頌嘆了口氣，“算了，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反正今后我不會跟外婆再有什么來往。除非我媽重新好起來，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我媽這么孝順，逢年過節背著我爸偷偷塞過多少錢給她，我爸睜只眼閉只眼嗎，都只當不知道。以前我爸公司要周轉，問她借過80萬，還錢的時候，我們按高利貸的利息還給她。她居然說我媽這么多年只會啃老的份。”

　　表妹也嘆了口氣，“你說的這些我從來都沒聽過，估計我媽也沒有，外婆又經常說你們苛待姨媽，你讓我媽他們相信誰好。”

　　“我們不用誰相信，我和爸爸自己明白就好。”

　　這個話題十分沉重，虞頌也很后悔提起，雖然后邊兩個人都盡量找別的話題聊，但是心口還是悶悶的，一頓飯吃完已經十點多。

　　一起回到家，虞頌才想起來她倆都忘了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