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下午兩點,四個人堪堪把任務做完,周之在盥洗室洗手,三個姑娘立在外邊等著。
“等會兒吃什么?”
“火鍋吧,西餐還是吃不慣。”
“還是那家么?”
“嗯,四個人吃火鍋好像有點浪費哈,那家鍋底特別大。”
虞頌聽著之前的意思是周之請吃飯,這會兒兩個人討論,似乎把自己也算在內,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回絕到:“我不去啦,我想直接回宿舍。”
“別呀,周之請吃飯,一起嘛。”
虞頌默默道,就是周之請吃飯才不好意思一起呀,跟人家都不認識,就自說自話地蹭飯。
周之甩干手上的水,從盥洗室出來,征求意見道:“吃火鍋么?”
“想一塊兒了。”
“必須火鍋呀。”
其中一個同門眼神示意虞頌跟上:“走嘛,一起呀。”
虞頌有點靦腆,搖搖頭。
兩個姑娘走在前邊,周之順著話題邀請道,“一起吃吧。”
虞頌還是堅持搖頭,其實只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就算是蹭飯,盛情邀約之下,她完全可以不用這么強烈拒絕,但當時的虞頌腦子里日日夜夜都是那個念頭縈繞在心里,她不止是來美國跟導師做實驗的,她也是來參加吳敵教授的一個關于單基因病種三代試管實驗項目的。她是項目招募的志愿者,是實驗的對象。
她想要一個健康的孩子,只能借助三代試管,國內只有先有合法婚姻,有社區準許生育的證明,才能申請試管嬰兒技術。人海茫茫,她卻找不到一個人愿意提供她一張合法的結婚證,只有海外的醫療機構能夠接受三代試管的精子來自于精子庫的捐贈,能夠讓一個沒有伴侶卻有生育要求的女性擁有個孩子。
其實一開始,當知道國內只允許夫婦申請三代試管,虞頌心里頭并沒有什么全盤且具體的打算。做三代試管本來也就是腦子里一個不成熟的念頭而已,當這個念頭被國內政策撲滅的時候,虞頌便不做她想。只是偶爾在心里隱隱地勸慰自己,實在不行,以后想辦法收養個孩子也可以。
當然,虞頌知道,在國內收養手續也必須是夫婦才可以申請,單人是拿不到合法收養權的,所以,她也并沒有真正動腦筋去想如何實施收養這件事。
畢竟面對一個毫無血緣關系、并且可能已經不是嬰兒的孩子,事關重大。
所以,當她第一次在Z大網頁上看到吳敵教授跟馬里蘭州合作的這個單基因遺傳病實驗項目的時候,過往一片混沌的念頭瞬間明朗。她反復思考過,卻一無所得的那些念頭,要不要結婚,要不要生孩子,這這一瞬間找到答案。
就是這樣。
就是它了。
就是這個主意。
她再次去了遺傳病所,找到吳敵教授,表達了參加實驗項目的意愿,三代試管耗時巨大,于是才有了辭職讀博的念頭。所以,并不是什么讀博深造,不是什么要求上進,她要做試管,辭職讀博可以爭取到做一些的時間,也能免去很多流言蜚語。
但是中間出現一些無關緊要的偏差,吳敵教授的博士分數要求實在是有點高,介于學霸和學渣之間的虞頌也許搏一搏能考上Z大,但是做吳敵的博士生,她不敢高攀。雖然成績達不到吳敵教授的理想,但是為了成全虞頌千里迢迢追到海外做試管的決心,吳敵教授還是好心地把虞頌推薦給了華新。
這也是為什么博士成績4月底放榜,虞頌卻提前三個月出現在了馬里蘭州。她跟其他博士生不一樣,她不是提前來做實驗,來示好導師的。她只是來參加實驗項目的。
周之不再堅持,掏出手機道:“你留個電話我吧,回頭萬一有什么事。”
虞頌抿著嘴,猶豫道:“前兩天我手機被偷了。白天我都在華新教授的實驗室,你直接找我就行。”
周之尷尬地把手機塞回褲兜。
剛剛周之拿出手機分明是準備輸入的樣子,他應該是想不到對方會拒絕,但虞頌偏偏生硬地拒絕了他。也許,周之管她要電話會不會有什么特別的含義,也許有,也許沒有,虞頌并不愿意深想。如果有,就讓這個含義泯滅在萌芽時期,如果沒有,那么雙方都不必自作多情地去深想什么。
她就是這樣招人討厭。
她總是這樣,叫人尷尬,連帶自己也尷尬,用這種蠢笨如豬的方式來免去日后種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