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彥卿臉色變了變，第一次開始正視眼前的少女。
眼前的少女個子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嬌小，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一頭青絲中規中矩地扎成了普通的發髻，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只有那雙眼睛，明明帶著笑意，卻倔強而堅韌，仿佛在什么時候便會涌現出令人震驚的東西，讓人不敢直視。那是與自己的上位者氣息相近，卻又截然不同的東西，非常明亮，也非常美麗。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從內心深處涌現的力量，足以讓任何東西遜色。
趙彥卿還沒有來得及細細體會，便莫名對嫵無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幾份信心。
“本殿也是不久前剛剛得知這個消息，謝小姐是如何得知？”
嫵無微微一笑。
“嫵無不過是猜測罷了，讓殿下見笑了。”
趙彥卿眼中劃過一絲波瀾。
“謝小姐且說說看，對如今的局勢有何看法？”
“嫵無以為，如今局勢唯有兩種選擇。一種，便是退。保全自身為上，待宣王坐實了謀反之名，再以勤王救駕之名義號召天下。”
“可不戰而降，殿下難免落人口實，且等宣王坐穩了形式，必定有勢力投靠宣王，此時便更難與宣王對抗。”
趙彥卿點點頭，道：
“那么另一種呢？”
嫵無說得擲地有聲。
“其二，便是戰！”
“如何戰法？”
“封鎖躅突城，實施宵禁，杜絕虎撲關一事再次發生。宣王殿下急于讓大軍趕至京城，分隊而行晝夜行軍，軍隊必然疲憊不堪，此時假意放宣王殿下的前鋒入關，再將其余大軍攔在躅突關外，先行擊破前鋒騎兵，便可降其士氣。”
“此時大軍必然會鋌而走險選擇攻城，攻城一戰可消磨大軍實力。躅突關內糧草充足，再加上地勢險峻，宣王麾下就算有八萬大軍也難以短時間內攻破。”
“久攻不破，士氣必然大降。此時宣王謀反這一消息必然已經傳至躅突關，趁機便可找將士扮成百姓模樣，前去游說。”
“若是宣王麾下將領對百姓出手，必然失其軍心；若是不對百姓出手，將士皆有保家衛國之心，如今所做之事名不正言不順，必然再一次士氣大降。”
“此時便可讓之前的扮成百姓的將士放火燒其糧草，亂其軍心，再找人勸降。若是仍有不服者，可與虎撲關里應外合，斷其退路，然后一舉殲滅。”
嫵無微微笑起來。
“但戰必有其風險，戰場上多有變數，嫵無也無法肯定。”
“殿下意下如何，是戰，或是退？”
趙彥卿看著嫵無，內心有些震動。
眼前明明只是一個尚且剛剛及笄的少女，趙彥卿卻好像從中看到了從前的戰神的影子。
那是皇室幾乎人盡皆知，卻無人敢提及的人物。
戰神林傲風。
整個皇朝唯一的異姓王爺。
只可惜如今戰神已然不在。
趙彥卿心下百轉千回，抬頭對著嫵無笑起來。
“謝小姐既然把戰說得如此詳細，顯然是經過一番推敲的。”
“既然如此，那么謝小姐定然有八九成制勝的把握，就是不知道謝小姐的倚仗……是何方法？”
嫵無笑起來。
趙彥卿果然是個聰明的，敏銳地就發現了她話中有話。
“這么說來殿下是打算迎戰？”
嫵無并不順著趙彥卿的意思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
趙彥卿也笑了。
“謝小姐一個女兒身尚且有一戰的勇氣，本殿身為太子，又豈能臨陣逃脫？豈不是讓天下人看了笑話。”
嫵無笑著道：
“殿下果真勇猛過人，不愧是我朝太子殿下。”
趙彥卿有些煩躁。
趙奕宣麾下前鋒正在趕來，他沒有多少時間了……而嫵無還在和他打機鋒。
既然嫵無向他獻計，那必然是有所求……
趙彥卿開口：
“眼下形勢緊迫，本殿便直說了。不知謝小姐想要何物？”
嫵無笑起來。
趙彥卿如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算是死馬也會當作活馬醫。
嫵無垂下眼簾，淡淡道：
“嫵無想讓太子殿下幫嫵無做一件事。”
“與此交換，嫵無會向殿下雙手奉上克敵之法。”
趙彥卿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哦？不知謝小姐所求何事？本殿又如何相信謝小姐有制敵之法呢？”
嫵無微微笑起來。
“嫵無所求之事對殿下也無壞處。至于制敵之法……嫵無可以先告知殿下，待宣王兵敗之后，太子殿下再幫嫵無完成此事。”
“相信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定不會反悔。”
趙彥卿饒有興趣地笑起來。
有意思……
“敢問謝小姐所求何事？”
嫵無淡淡道：
“嫵無希望殿下，扳倒左相大人。”
趙彥卿愣了愣。
“殿下沒有聽錯。”
嫵無眼中劃過一絲冷厲。
“與此同時，希望殿下能保嫵無與謝家其余人等平安。”
“左相大人是宣王黨羽，除去左相大人，對太子殿下并無壞處。”
趙彥卿反應過來，一邊感慨一邊道：
“謝小姐的意思是？”
“殿下可記得安嬪一事？”
嫵無沒有錯過趙彥卿臉色的細微變化。
她自然不會蠢到說安嬪是趙彥卿下的手。
“安嬪行巫蠱之術已是人盡皆知。殿下何不借此機會在左相大人身上作些文章？”
趙彥卿臉色微微舒緩。
只要謝嫵無沒有說安嬪一事是他下的手，她要除去謝安與自己有何干系？
“本殿明白了。”
“那么謝小姐的制敵之法，是什么呢？”
當務之急，是先解了趙奕宣這個燃眉之急。
至于趙奕宣兵敗之后……
嫵無沒有錯過趙彥卿眼中的狠戾。
她笑了笑。趙彥卿解決了趙奕宣之后會不會留下她都是未知數，別說幫她對付謝安……
事到如今，只有讓趙彥卿意識到自己是個可用之人，才能保住性命。
“殿下若是方便，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彥卿看了一眼鶴蜚，鶴蜚會意，退了出去帶上門。
“殿下可知古往今來，戰場之上用兵之道除了權謀，還有何物？”
趙彥卿有些疑惑道：
“還有何物？”
嫵無微微一笑。
“還有用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