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1
深夜時分,初月從床上驚醒,衣衫已被汗濕,頭腦漲裂,眼前的一切如夢似幻,太不真實,窗外的月光照進來--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實的。她翻身,卻發現枕上濕了一片,她哭了。初月不知道她多久沒哭過了,也許她幼時哭過,但自從她來到這個冰冷的建筑后,一切摧殘著她,使她近于麻木,無論多少次被人為的刺激,她始終癡迷于遺忘的過去--所有的事還沒有發生,一家人團聚,而她過著平凡但幸福的生活。窗外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初月在床上縮成一團,嘴角開始戰栗,那似乎是金屬棒又像是電擊槍,無不使初月恐懼,她盡可能的變小,希望守衛不是來找她的。初月聽著隔壁幾間房子傳來騷動,緊接著一扇門被打開,她猛然間開始用手抓自己的臉頰,有人與守衛在扭打,然后是低壓電流集束擊出的咝咝聲,嗵的一聲人倒在地上。約摸兩個守衛拖著那人出去,腳步聲漸行漸遠,黑暗又歸于寂寥,初月感到刺痛,她連忙把手放下,但同時舌頭舔到一絲甜味,她把自己的臉抓破了。第二天,初月被帶到暗室,那是一間沒有窗戶光亮微弱的房子,里面有一扇單向防彈玻璃。許多人在那之后觀察著她。初月坐在一張桌子邊的椅子上,面朝玻璃,面無表情。玻璃之外,是一排排的測試儀,十幾個工作人員在忙碌地操練,中間站著一個身裁高大的中年男人,面容冷峻,不言茍笑。他是這里的易總管。他通過監視器發現初月很緊張盡管這已經不是她的第一次,但顯然她過于緊張,這絕對不利于實驗,易總管對著話筒說:“放松點,小姑娘,不然我們會重來一遍的。”這沒起到多少作用。易總管等到檢測人員向他點頭示意后,就對話筒說:“可以了,開始吧?!币卓偣芸吹匠踉伦谶@里,很瘦小很羸弱,幾乎還帶有一絲學生的氣息。她皮膚有些干燥,顯出不正常的菜色,右臉上有一道小小的疤痕。初月現在似乎出了神,盯著眼前看不到的一點,如果不是電磁波檢測儀發生了波動,會很容易認為她在冥想。初月十分緊張,她不想再重來了,她必須一次成功,否則她承受不了他們的怒火,她雙手緊握,腳尖相碰,神經集中,突然,一股神思從她腦海中抽離出去,她面前的浮空中逐漸出現一個藍色的漩渦,不停地轉動,而她現在想努力地驅動它,現在她只需要做到那一步,她就會沒事了。在初月的大腦的深處,一切都在瘋狂的運作,里面仿佛有一條小溪,溪底的石頭五彩斑斕,折射出萬紫千紅,那水清澈,帶著光斑,好像有人影在躍動,她在溪上飛行,一頭鉆了進去,突然間初月面前的藍色漩渦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她的神思一下被卷了進去,往事一件件迫不及待的涌現。一個小女孩,渾身臟泥,站在母親面前,母親說:“這么晚才回家,你又跟別人瞎玩。”小女孩滿臉稚氣,大聲地嚷道:“我和朋友們在一起!”她在草地上穿行,大笑,水管噴出柔和的水流,慢慢地滑過天際。一次春節將至,她拉著母親的手在商場穿梭,母親把她抱起來,鼻子抵著她的小臉,說:“咱們買這個,好不好啊?”在她右臉上輕輕一吻。炙熱的夏天,繁花似錦,她穿著心愛的裙子在街上漫行,街道沒有盡頭,撒滿了落日余暉。但突然,一個冰冷的夜晚,窗簾因風蕩起,天上沒有幾顆星辰,寒風陣陣,她沒來由的心悸,在偌大的房間里追尋,她不知道找誰,處處虛無,空氣凝重,在走廊的末尾,一張大窗戶前,母親憂傷地坐著,放眼望著深空,“媽,媽,”女孩呼喊著,向前走去,立刻一個女人凄厲的叫聲傳遍四周,她向前奔去,可母親卻離她越來越遠,一處草地,一個足球滾落在地,一個孩子叫道:“該你了,該你啦!”可她動不了半分,心中有了強烈的負疚感,足球離她越來越遠,一個男孩說道:該你了,該你了,該你了……初月渾身劇烈地抖動,不受控制地抽搐,雙手無律地拍打著桌子,像瘋子一樣大聲叫著,雙眼上翻,易總管立馬呼叫了警衛和醫生,兩個衛士破門而入,初月無意識地在地上打轉,身體不自然地屈伸,力氣卻大得出奇,衛士一邊一個,把她狠狠摁住,醫生走進,示意衛士放手,初月一擺脫束縛,就撲向醫生,后者老練地張開雙手,摟住初月,輕柔地安撫著,初月的身子越來越軟,沒了力氣,暈了過去,醫生對衛士說:“把她帶到我那兒去?!眱蓚€衛士不知所措,愣在原地,醫生轉過頭,正對著單向玻璃,看著他看不到的易總管,他說:“這是八組委員會的要求,你沒忘記吧?”易總管冷青著臉,咬牙說了聲好。兩個衛士駕著初月飛速地離開了,醫生拍了拍衣服,把一支注射完了的針管小心翼翼地插回了口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