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這座陌生的城市得有四個年頭了,大學讀的普通專業也普通,人際關系更是差的要命,根本沒有幾個能說上話的人,畢業之后連續兩次研究生落榜,最后還能找到工作已經是謝天謝地。
租的房子在工廠區旁邊的陰暗小巷里,到處都滲著發霉的氣味,還能清楚地聽到隔壁男人醉酒的怒喊和女人掙扎的哭聲,門外有人斥責了幾句,便甩上門不再管了。那喊聲又持續了一會兒才停下來,只剩女人細弱的抽泣。
這里住的與她一樣都是無法掌握命運的人,過著今朝快活不想明朝的日子,醉生夢死。
她抬頭盯住面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冷淡地開口,“你來這兒做什么?”
男人沒理她,起身環視了下這所實在狹窄的房間,嫌棄的將泛著潮氣的枕頭丟到一邊,去窗邊透氣。
木?看了眼門口同樣皺著眉的保鏢,內心嗤笑,還真是狗仗人勢。然后轉身去洗碗,好聲好氣地沖身后的人勸道,“你還是趕緊走吧,這里人多眼雜,又都是些沒什么道德的人,小心把你認出來賣給媒體大賺一筆。”
男人轉身,昏黃的光灑在他側臉,投下一片陰影,竟是相當驚艷的相貌。沈時延悶悶地開口,依舊是半個小時前的那句話,“跟我回去。”
“回哪兒?”
木?覺得好笑,將碗放進櫥柜,擦干凈手指上的水珠,還是冷冷清清的語氣,“這是我的家。”
盡管泛著潮氣,終年不見天日,對于他這種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公子哥來說,像圈養著老鼠的下水道一樣散發著惡臭,可這里還是她的家。
沈時延不喜歡她用這樣疏遠的態度跟自己講話,于是靠近了些,語氣不容置疑,“回浣園。”
木?無奈,饒過他站在了門前,趕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早上淋了雨,神智到現在還是恍惚的,偏偏這人不依不饒,見她不好說話就來硬的。木?拼命掙扎,頭撞到墻壁上,眼前一片白光閃過,半天沒緩過來。
“等會兒,等會兒,”木?疼的齜牙咧嘴,退了一步,“告訴我回去的理由。”
沈時延剛要張嘴,就聽她不屑地語氣,“別告訴我說房子需要添人氣兒,你身邊不缺暖被窩的人,誠實一點對我們都好。”
他訕訕的閉上嘴,認真思索,回答,“浣園需要你。”
“……”
木?沒忍住笑了聲,眼里全是鄙夷,“一個破園子需要我?那你還不如誠實點說想跟我目垂呢,那我還能考慮考慮。”
“我想和你目垂。”
“……”
倒是挺實在。
他向來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木?見得臉色多了,也知道這會兒的沈時延已經好話說盡,耐心到了頂點,于是乖乖地去收拾了衣物跟他上車。
一時寂靜無聲。
木?看著窗外不斷滑過的路燈,心里漲得痛,還是沒忍住將話說出來,“以后報復我不要牽扯到別人。今天跟我一起的還有個新來的實習生,因為這件事差點丟了工作……”
她抿了下唇,無奈地嘆,“你不知道,在這個城市里想找工作有多難。”
沈時延認真地盯著手里的文件,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
她只得作罷,安靜地閉了嘴。
浣園是當時沈氏為了沈家老爺子建在郊區用來修養的別墅,依山傍水,風景宜人,老爺子過世之后,房產轉移到沈時延名下,就成了“軟禁”她的地方。
木?看著面前緩緩而開的柵欄門,恐懼感逐漸襲上心頭,她就在這個地方,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四個年頭。
來接待的傭人看見車上下來的女人驚得瞪大了眼,忙不迭的迎上去接過她手里的行李,低聲問候。
沈時延將外衣丟給傭人,悶聲吩咐,“從今晚開始,別墅的一切作息都恢復正常。”
好像木?的離開只是一場短暫的旅行,現在她回來了,一切便照舊進行。
因為早上的大雨,她的鞋子到現在還泛著濕氣,踏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沾著泥漬的腳印,沈時延看了眼,過去幫她脫鞋。只是手還沒碰到,她就縮了回去,低聲道,“我自己來就好。”
鞋子脫下,還滴著水,腳趾邊緣因為被泡的太久泛起白皮。沈時延伸手握住,掌心一片冰涼,眉頭緊蹙,質問,“為什么要跑出去?”
木?樂呵呵地回答,“我怕死在這兒沒人知道。”
他要反駁,卻被她搶先一步,“我不想聽任何情人間才會說出的話,你還是留著甜言蜜語哄你外面的小女人們吧。”
沈時延垂眸,將鞋子給她換好,纖長的手指握著白皙的腳腕,冷淡地開口,“書房找我。”
木?震驚地瞪大眼睛,拽著他的衣袖反復確認,“我剛回來!我才剛回來!”
只可惜,對方并沒有任何回應,甩開她的手大步邁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