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末子將木朵請了進來,輕聲細語地說道:“請坐吧,我先給您倒杯水。”
她快步來到?jīng)鲎拥姆块g,柔聲叮囑道:“涼子,要好好完成作業(yè)才能和八時一起玩哦!”隨后,又轉(zhuǎn)身看向一旁的八時:“八時,如果涼子又什么不會的,你和她多討論一會兒哦,我先和相田小姐聊聊。”
“好的!”倆孩子乖巧地應(yīng)道。
“真聽話,待會兒給你倆吃我烤的魚餅。”
此話一出,可算是把兩人的饞蟲給勾起來了,他倆干勁十足,讓木朵不得不感嘆,這就是深諳正反饋之道的資深教師啊。
末子從廚房里帶出一壺熱水,遞給了坐在客廳的木朵。
待大和末子坐定,木朵微笑著看著面前這個賢惠而美麗的女人,微笑著問道:“大和女士,打擾您了,我們現(xiàn)在能開始了嗎?”
“可以,相田小姐,您想問什么?”
“我想知道,關(guān)于這個島上的土著神明的傳說。”
“傳說啊,”大和末子說著,不自覺地微揚起了頭,“的確是有的,不過,這座島上關(guān)于神明的傳說很多,您想要了解哪一個呢?”
“有很多神明嗎?”木朵驚道,“可是我剛才問的時候,村里人都沒提到啊。”
“呵呵,”末子輕笑兩聲,“那是自然,對于島上的土著神明,村里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呢。”
看著末子高深莫測的微笑,木朵道:“看來,我是找對人了,大和女士,您請繼續(xù)講。”
“島上流傳著兩種傳說,山里有山神,海中有海神,前者是幼年獲得人類救助,從而親近人類的祝福之神,后者則是被信仰之力逐漸扭曲的災(zāi)禍之神。”
她停了下來,似乎在等木朵的提問,而木朵也是很準確地抓住了要點,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有兩個疑問。一,既然山神是祝福之神,為什么村里人會避之唯恐不及呢?二,海神,是如何變成災(zāi)禍之神的。”
大和末子笑笑,回道:“這個,恐怕我也不能給您一個準確的回答,因為我也是根據(jù)島上居民的一些表現(xiàn)和僅存的一些資料來做一些我個人的一些推測。”
“愿聞其詳。”木朵做出了認真聆聽的姿態(tài)。
“山神,其實并不是被人們討厭的,只是,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逐漸忘記了她而已,而那些強大的力量,隨著歲月變得模糊,甚至是在塵埃中陰沉暗淡,自然就成了令人生畏的存在,所以,雖然我們的島上還有神社,卻也是荒著的,山,自然也沒什么人去探索。”
木朵消化著大和末子這番話中的信息,心中又涌起了些許感慨。
神明是因為信仰獲得力量的,而妖也是,一念成神,一念成妖,到底是要如何才能把握好這個尺度,當人類對你的信仰逐漸喪失,坦然接受或是沉迷于執(zhí)念,獲得的信仰之力是善意的還是罪惡的,都是會對人類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帶來影響的吧。
“相田小姐,我想你會想看看這個的。”大和末子不知是在何時拿出了一個筆記本,“上面是我這幾年關(guān)于海神的記載,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木朵翻開了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得很詳細,“誒,您借給我嗎?這可是您尚未發(fā)表的研究成果。”
大和末子溫和地看著木朵,道:“相田小姐,您是有緣人,我想讓您看到真相,也相信您能做到些什么。”
木朵有些迷茫地看著大和末子,她感覺眼前的女人并不是個普通的村中婦女,也不是個普通的小學教師,就算是作為民俗學家來說也有些不同。
見木朵有些愣神,大和末子笑道:“相田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沒,就算覺得,這一切都好順利啊。沒想到您會這么爽快的和我說這么多。”
末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我還有很多很多想和您聊的,只是,我的家務(wù)活實在太多了,所以,暫時只能陪您聊到這里了。”
說這話時,她似乎又像個家庭主婦一般,靦腆而溫婉,方才說起山神時的憂郁又化作了眼中的平和與從容。
木朵聽了她的話,也很識趣,便微笑著點點頭,道:“謝謝您,那么,您去忙吧,我可以先在這里看看您的筆記嗎?等您閑下來,我還想和您聊聊。”
“當然可以,您先坐著吧,我得去給孩子們烤魚餅了,抱歉,先失陪了。”她欠了欠身,木朵也報以微笑,看著她靈巧的身影穿梭在廚房中,木朵的心中又泛起了新的感觸。
倆孩子那邊似乎還要一會兒,木朵便坐在沙發(fā)上借著燈光看起了大和末子的筆記。
“海神,是村人幻想的產(chǎn)物,在天氣預報系統(tǒng)尚未成熟的時代,出海捕魚,可以說是生命與運氣的較量。
在面對橫掃一切的海難,面對那摧枯拉朽簡直不可置信的自然力量時,人們自然而然地就產(chǎn)生了對于這種自然之力的敬畏與恐懼之情。
而這種情緒在空前高漲之時,便會凝結(jié)成真正由信仰孕育的生物,而相應(yīng)的教徒,也會聚集在他的身邊。”
“語言和信仰是有力量的,而力量,則是有性質(zhì)的。很明顯,對于海神的信仰,不盡然是定義中的美好。
海神的確庇佑著小島漁人的出行,但是他也向人們索取著由畏懼催生出的邪惡之果。
每年向海神進貢一位十歲左右的童女,成了村人心照不宣的習俗,這一陋習,傳承了近百年,直到明治維新時期,才被強行取締。而時至今日,雖然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對于海神的信仰之力逐漸衰退,但是,對于那未知力量的畏懼,依舊縈繞在村民們的心中。”
木朵再往后翻了翻,發(fā)現(xiàn)大多是從古籍中摘抄下來的關(guān)于各地海神的記錄。
木朵有些頭大,因為這些僅僅是對過去海神傳說的記錄,并無法解釋近來的海難,到底是自然災(zāi)害還是真的有海妖作亂,這些,都需要去實際調(diào)查。
木朵決定,現(xiàn)在就去山里的神社走一遭,她的直覺告訴她,神社里一定藏著百年前的秘密,而那些,必定與海神是有關(guān)系的,畢竟,是同一系的神明,一定,會有著某種聯(lián)系的。
見木朵猛然起身,大和末子轉(zhuǎn)過身來朝向她問道:“相田小姐?”
“大和女士,我想,去山神神社看看。”木朵一臉凝重之色。
“現(xiàn)在嗎?”大和末子問道。
木朵點點頭。大和末子笑道:“您知道去嗎?山里的路況很復雜,很久沒人去了,要不,我陪您一起去吧。”
這時,八時突然插話:“末子阿姨,不用麻煩了,我答應(yīng)好了,我?guī)ァ!?p> 末子看著八時一臉堅定,笑道:“行。”
隨后,她走近木朵,低聲言道:“相田小姐,我有一事想要請教,請問您是巫者相田一族的傳人嗎?”
“是,是的。您認識我的同僚嗎?”
“嗯,曾經(jīng)有幸與門下一位巫女有過一段因緣際遇,那真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啊。”大和末子說著,回憶起了什么似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隨后她又盯著木朵,為微笑道:“請務(wù)必在今天晚上六點之前下山,我會為您和八時準備好晚飯的!”
她又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這讓木朵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問道:“一定要六點嗎?是有什么講究嗎?山上有什么東西嗎?”
大和末子笑著答道:“相田小姐,不用擔心,如果您在六點之前沒有回來,就請您搖動這個鈴鐺,屆時,您自然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