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皇帝,哀家近日覺得身子乏累,大臣們的上諫你也該多學習些,畢竟這天下政事將來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皇帝正自顧自撫琴:“太后萬歲,正值盛年,寡人還太年輕,總要有母后在,才安心。”
太后聞言笑著看了皇帝一眼:“你呀,總是長不大,哀家該拿你如何是好?”
皇帝彈了幾個轉音,說道:“母后這次生辰,兒子便彈一首《廣陵散》可好?”
太后聞言目色一冷,隨即笑道:“你們男兒總是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熱鬧曲子,但哀家可受不得,若是彈古琴,不若《高山流水》中規中矩。”
皇帝一拍腦門:“是寡人糊涂了,其實寡人應該請教請教都鄉侯的,他最懂母后的心,也不知這次他會準備些什么禮物。”
太后笑了笑:“昌兒身世不平,哀家不過有些憐憫他罷了,無論皇帝與他送什么壽禮也好,只要是用了真心,哀家便都喜歡。”
這時,殿門口匆忙走進來一個宦者,直跪到地上,身子都有些發抖:“稟皇上、太后,都鄉侯府的管家求見。”
太后聞言放下筆,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不過怎么是他的管家來,讓他進來吧。”
“是。”
皇帝雙手搭在琴上,抬頭看了看那個小太監,他怎么這么慌張?
那管家隨后便走進來,神色肅穆,禮數周全:“草民見過皇上、太后。”
太后沉聲問道:“可是你們侯爺有什么話?”
那管家埋著頭說道:“請太后節哀,都鄉侯,昨夜沒了!”
皇帝聞言有些意外,看向太后,只見這中年婦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便是滔天怒意:“好好在都城中,怎么會沒了?”
管家頭埋的低,聲音卻沉穩:“傍晚時分,侯爺在城門口終于抓到了那個侮辱太后的死囚許叔慎,為了確定他的身份侯爺便把他先帶回了府上審問,卻不想有人潛到府上救他,侯爺與他們打斗中,被惡賊所殺。”
太后聞言,拍案而起:“反了,這可是中州城,一個居然敢動手殺都鄉侯,他視王法為何物?派人,讓廷尉去查,務必給我抓到!”
皇帝見狀,與身邊的宦者道:“去把廷尉給寡人叫來,管家和剛才通報的宦者都留下。”
太后氣得不行,不住撫著胸口順氣。
管家站起來,等在一旁,與通傳的那個宦者對視一眼,目露兇光。
就在他來宮中的前幾個時辰,已經到了后半夜,竇侍中身邊的侍衛敲響了都鄉侯府的后門。
值守的下人去喚管家,他們知曉管家與竇府的人素來交好,管家不知道竇家人這么晚來做什么,沒想到才一見面,竟就是要殺人。
管家干慣了拜高踩低的事,但到底沒有害過人命,當時就嚇到腿軟,連連擺手:“這不行。”
但半是威逼,半是利誘,他還是選擇了同意,畢竟一個久在中州的人都知道,在太后親兄侍中大人與一個偏僻城池而來的遠房皇親相比,該選擇哪一個。
偷偷引著那竇府的侍衛避開下人,溜到了劉昌的臥房,熟睡中的都鄉侯才一睜眼就喪了命,溫熱的鮮血濺到了他臉上,他忙抬起手想擦去,卻被那侍衛攔住:“哎,做戲做全,過會兒再擦不遲。”
說罷,扛起劉昌的尸首,拿著那把染滿了血的劍向后院走去。
后院周圍的侍衛早得了命令撤走,他們打開后院的前門,看見院中幾個莫名其妙的人,把劉昌扔在地上,將那殺人的劍扔到許叔慎面前,掐住打更人經過的時間點,打開后院的后門,讓他剛好撞見要逃跑的死囚與躺在地上的都鄉侯,人證物證具在,嫁禍得干干凈凈。
管家往前院跑去:“快來人啊,侯爺被害了!”
而竇府的侍衛看了看他們,笑道:“你們還不跑?”
話音一落,許叔慎他們忙從后門逃走了,只剩打更人癱坐在地上,通過那前后門敞開的后院,看著都鄉侯劉昌的尸首。
待府上的下人都看見了后院的狼藉,管家才抬起手擦了擦臉上混著汗水的血跡,這一晚,絕對是他此生度過的最荒謬殘酷的夜晚。
而此時,看見殺人的恐懼已經過去,管家知道只有自己表現得越鎮定才有可能保住性命,便竭力對答如流,平靜沉穩。
這一生榮辱,全系此戰了。
“臣廷尉韓榮后拜見皇帝、太后!”
太后猛拍書案:“你既是廷尉,便要掌管所有罪責,如今又兇徒膽大,敢在中州城中刺殺侯爺,限你三日,務必給哀家把他們抓住,否則,你這廷尉也不必做了。”
皇帝聞言勸慰道:“母后稍安勿躁,榮后才當上廷尉不久,三日時間是不是太短了,還是多給他些時間吧,一月如何?”
太后氣得一甩袖子:“不行,一月太長,我如何給昌兒之父交代,十日,最多十日!”
皇帝點點頭對韓榮后道:“十日時間也不短了,你務必抓到真兇,替太后解憂,還都鄉侯一個公道。還有,那兩人分別是都鄉侯府上的管家和剛才來通報的宦者,都鄉侯的尸首便是管家第一個發現的,你與他們好好聊聊,定有收獲。”
“是,多謝皇上提點。”
太后極厭煩地擺擺手:“都退下吧,哀家累了。”
皇帝見狀便退下:“如此,寡人便帶他們下去了,母后保重身體,好好休息。”
出了宮門,皇帝點了點韓榮后,與他低聲道:“記得寡人給你的指點,若實在想不明白,可以好好請教你爹。”
韓榮后有些懵懂,行禮道:“是,多謝皇上提醒。”
年輕地皇帝便轉身離開了,頭上冕旒隨著他的步伐碰撞,擾亂著新廷尉的心。
韓榮后嘆口氣:“帶上兩位證人,我們先回府去。”
管家站出來道:“稟廷尉大人,侯爺的后事還需我操辦,恕在下不能去大人府上了。若大人有任何事詢問,派人去侯府上叫我就行,我定如實相告。”
韓榮后捋了捋胡子:“那好吧。”
宦者也道:“大人,我乃宮中侍者,不便出宮到大人家中,況且我剛才只是通傳,與此事并無關系,問我也沒有什么收獲呀。”
韓榮后看了看那宦者,見他眼神閃躲,說道:“皇上既然下令,你便應該配合調查。”
而此時,一個小太監跑過來:“大人,這是皇上給您的出調令,可以將宮中人帶出宮使用,但是只能帶一人。”
韓榮后驚喜道:“有勞公公。”
宦者無奈,只得和韓榮后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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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昌:你們都跑了,沒人管我嗎,我還躺在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