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脖間刺痛的剎那,白瑋德下意識便想開口叫人,卻被白筠若止住了未喊出口的求救。
“你盡可以叫,不過那就要看是你的人快,還是我的針快”
白瑋德瞳孔驀然放大,語氣憤怒又帶著清晰可辨的顫抖:“你放肆!竟然敢對自己父親動手?!”
“父親?你也配為父親!”
白筠若反駁的語氣中盡是嘲諷不屑。
他自三歲那年被送回白城起,便不曾有一刻覺得自己有過父親。
將銀針又刺深一分,白筠若俯身在白瑋德耳邊低喃:“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若你還想繼續(xù)過花天酒地的逍遙日子,就少費閑工夫,少動歪心思?!?p> 警告后,對于眼前這人已無話可講,直身收起銀針,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后闊步離去。
而白瑋德在白筠若收手的下一刻癱倒在身后的座椅上,背后不斷泛起冷汗,連搭在椅肘上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顫。
白筠若打開被人合上的廳門,踏出門時恰巧見一隊侍衛(wèi)從不遠處的小道行來,想起什么般,回身朝癱坐在座椅上的男人道:“府中添了這么多侍衛(wèi)想必城主大人不少費心罷,但您知道的,我便是提著城主您的腦袋出去也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城主府!”
白瑋德聽罷目眥欲裂,顫抖地抬手指向門口那已經(jīng)提步離開的人,怒吼:“逆子,逆子?。」皇俏共皇斓男笊耶敵蹙筒辉搶⒛懔粝聛?!造孽啊……”
再多的污穢之言已傳不到踏出竹園的白筠若耳中。
等在竹園外的徐邑見白筠若出來迎上前去:“大公子。”
“昭微和湘君現(xiàn)在何處?”
“三姑娘自聽城主說要將她送進宮后便一直悶在屋中不吃不喝,二公子擔心,這兩日時常在常祥閣守著,現(xiàn)下應(yīng)當也在”徐邑道。
“我這便過去,你留下繼續(xù)看著白瑋德,有事傳信”白筠若自知,他今日這樣激白瑋德,以他那小肚雞腸的性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叮囑完想起府中循回偵查的侍衛(wèi),又吩咐道:“另通知白爾,讓他去菊園見我。”
別看他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城主父親自己窩囊沒本事,手底下倒是有些個能人。
像城主府中現(xiàn)在這樣龐大又井然有序的巡查隊伍,能操練起來的絕非凡人!
“是”徐邑俯身應(yīng)答,待白筠若離開后朝著另條小路而去。
——
城主府很大,分為梅、蘭、竹、菊四個園子,除去城主居住的竹園,還有大夫人及各房夫人居住的梅園,姑娘們的菊園和公子們的蘭園,每個園子又都有各自的管事。
徐邑原先便是蘭園的管事,府中公子少一直都很清閑,不過最近快要入冬,竹園的管事,也就是城主府的總管家手中活計實在多得忙不過來,于是將徐邑調(diào)派到了竹園,讓幫忙做些采買的活兒。
如此倒也方便了徐邑從白瑋德處探查消息。
菊園
去常祥閣的路上,白筠若想起那個自稱‘父親’的人不免覺得好笑。
想來在那人眼里,孩子生下來便不用管死活,也不用養(yǎng)育教導,長大后就會任由他擺布,順從聽話罷。
心思流轉(zhuǎn)間已走進常祥閣,遠遠看見一抹暗青色身影在凋零的桃樹下來回踱步,他整理思緒后喊道:“昭微。”
白昭微原因妹妹許久不曾進食著急地不知如何是好,猛然聽見有人叫自己,下意識回身向聲音處望去。
見是自家大哥,白昭微一掃憂愁驚喜地叫出聲:“大哥?!”喊完疾步朝人快奔幾步,張開雙臂想要將人抱住。
白筠若動作極快的側(cè)身避開,蹙眉對上白昭微的雙目,面上稍有異色。
白昭微極有眼色,立馬發(fā)覺錯處:“是我見到大哥太過激動失禮了,之后定不再犯”柔聲打哈道歉。
白筠若點頭不欲再論,移開話題:“湘君可好?”
在這城主府,如今他也只與這兄妹二人和大夫人能說得上話。
“兩天沒吃東西,喊門也不開,但凡我有想進去的跡象,她便以死相逼,守著門不肯退讓半步”白昭微挫敗道。
從小到大他與妹妹白湘君關(guān)系都很好,因母親臥病在床,兩人時常互相照拂,在這個人情淡漠的城主府里守望相助。
但這次,不管他如何勸誡安撫湘君都閉門謝客,拒不搭理。
“是我沒用,連自己妹妹都護不住,任由父親做下決定”言及此處,白昭微痛斥自己的無能。
“放心,湘君不會被送去京都的”白筠若輕聲說著,慢步行到桃樹下的石凳上落座。
他倒不會覺得這兄弟無能。
白昭微自小被大夫人以城主繼承人的規(guī)制嚴苛教養(yǎng)長大,其最是信奉家主之言,且‘忠孝仁義’四字是他自小便刻進骨子里的,若要讓他違逆父命,確是一樁難事。
聽了自家兄長的話,白昭微喜不自禁:“真的?!大哥真的說服了父親?”
見白筠若再次點頭肯定,白昭微興奮地連嗓門都亮了不少:“我現(xiàn)在就將這消息說與湘君!”說著疾步穿過圓拱門,進了內(nèi)院。
看著跑遠的少年郎,白筠若收回目光,臉上仍是那波瀾不驚的淡然。
果真時光如梭,那個八歲時因擔心母親妹妹,吵鬧著厭惡山上生活要下山的少年,如今已長成曾想要成為的大人模樣,成了大夫人和湘君的依靠。
五年前,紫虬受故友柳蘇所請前來城主府尋白筠若,要將人帶走教導,城主府的大夫人聞及紫虬在江湖上的聲名本事,跪求其一同收下白昭微,紫虬見大夫人真心懇求,白昭微又確有些天賦,便帶著兄弟二人一起去了迦蘭山。
彼時白昭微不想辜負母親之意,順從上山,可之后沒過多久,便扯謊獨自下山回了城主府。
其實紫虬和白筠若皆知,白昭微嘴上說過慣錦衣玉食的生活,受不了在山上,但真正原因是他不放心病弱的母親和年歲尚小的妹妹,怕兩人在內(nèi)眷眾多的城主府度日艱難。
那時才八歲的白昭微,便已經(jīng)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般,想要撐起母親和妹妹的那片天。